第94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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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台上的蜡烛滴落了长长的烛泪, 萧铎用剪子剪掉一小截灯芯, 那光晃了晃, 顿时又明亮起来。

萧铎不说话,赵九重心中便有几分不安。他并不算这位晋王的心腹, 哪怕过往几次交集,也没有亲密无间到要秉烛夜谈的地步。晋王究竟要说什么呢?

“你可曾婚配?”萧铎忽然直直地看过来。

赵九重心中咯噔一声, 脑海中迅速地搜索自己今日可有何事做得不妥,猛然间想起来, 当时韦姌遇刺,自己恐怕没来得及遮掩情绪,被晋王尽收眼底。

他有丝尴尬, 觉得寒凉像藤蔓一样爬满了他的全身。

萧铎还在用剪子漫不经心地挑着烛芯:“我听说宋家的小姐很是中意你,你为何不同意与宋家的婚事?”

赵九重的手在袖中紧了紧,如鲠在喉。他肯定不能说实话, 但若一口否认,晋王只怕不会善罢甘休,还坐实了猜测。谁能放一个觊觎自己女人的臣子在身边?何况晋王与王妃鹣鲽情深,至今身旁都没有第二个女人。这种独占欲,是十分可怕的。

赵九重想,自己的心思若被觉察,只怕不久之后,就会被调离京城,到边关去了。

晋王其实在给他选择,要么离开,要么放弃。

但这也没得选择。

赵九重斟酌了一下才说道:“实不相瞒,末将也觉得宋家小姐甚好,但末将身份卑微,唯恐配不上她,因此迟迟不敢答应。”

萧铎仿佛松了口气,脸色也终于不再紧绷了:“这你就多虑了。以你的资质,再过几年,必堪大用,何愁身份?这样吧,我向父皇请一道圣旨,为你二人赐婚如何?”

赵九重认命地抱拳道:“末将多谢王爷成全。”

“嗯,你回去休息吧。”萧铎挥了挥手,赵九重便行礼退出去。走了两步,借着凉薄的月色抬起手掌看了看,竟全是汗水。

他没有想到,刚才短短的时间,所做出的判断,影响了他的一生。

……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萧毅便听到殿外传来女人的哭声,时高时低。他抬手揉了揉额头,躺在龙床上问近身宦官:“何人在外喧哗?”

宦官连忙说道:“是淑妃娘娘,在外面跪了很久,一定要见您。”

萧毅掀开被子下床,宫女捧着他的衣冠进来,伺候他洗漱更衣。

萧毅在这个空当询问了宦官昨日的事情到底是什么结果,宦官却说晋王府那边没有报过来,只说晋王今日会亲自进宫向皇帝说明。

萧毅略一思索,扶着宦官吃力地走到外面坐下,又让宫女去请薛氏进来。

薛氏一见到萧毅,就扑跪在他的面前,大声哭道:“求皇上为臣妾和祁王做主啊!”她面孔苍白,头发也有些凌乱,身上的裙裳揉的邹邹巴巴的,看上去没有半点四妃之首的姿仪。

萧毅让殿上的宫人都退出去,皱眉对薛氏说道:“你如今是淑妃,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你如此失态,如何为后宫表率?起来说话。”

薛氏跪挪了一步:“皇上,臣妾实在是替祁王委屈。昨日晋王府行刺一事根本与他无关,不能到头来,什么脏水都往他头上泼啊!他是您的亲生儿子,您从小看着长大的,难道还不了解他的性情吗?一定是有人害他!”

萧毅昨日听到那几匹贡锦的去处时,就隐约猜到这件事不简单。作为父亲,他的确是想同时保全两个孩子,可若是两个人中终究只能活一个呢?他知道在皇位面前,没有父子兄弟,但这件事他还看不明白,到底是萧成璋设了局要杀萧铎之子,还是萧铎借这个局欲除去萧成璋?

在没有彻底弄清楚事情之前,皇帝决定先不下定论,只说道:“这件案子朕会交由大理寺和刑部调查,必定做到不偏不倚。你也别忙着为祁王喊冤,朕心中有数。”

“可是皇上!”薛氏还欲再说两句,看到萧毅的脸色沉下来,到底是惧怕龙威,不敢再说了。

从滋德殿出来,因为久跪,薛氏一瘸一拐的。回香搀扶着她,小声道:“奴婢就劝过娘娘不要来。这件事关系重大,岂是娘娘三言两语能够扭转的?”

薛氏狠狠地瞪着她。回香叹了口气,也不敢多话。

她知道主子没什么坏心肠,但真是商女出身,见识短浅。皇后娘娘昨日出宫之后,到现在都没来过滋德殿,也没发表关于行刺事件的任何看法,因为在结果没出来之前,多做多说皆无益。不像淑妃,一听到晋王府出事了,赏给张家的贡锦出了问题,就火烧火燎地跑到皇上面前去,只挣了一顿数落。

“一定是晋王要害我儿!”薛氏咬牙切齿地说道,眼中放出幽幽的光芒,“他害怕我儿抢他的地位,要将我儿置于死地!可晋王都已经是晋王了,为何还要如此残忍?”

薛氏回雍和宫的路上一路叨念不停,像是魔怔了一样,回香又不敢捂着她的嘴,只能尽量走得快些。

晚些时候,百官正在上朝,忽然传来张家的消息。张学士想不开,在家中自缢身亡了。

满朝哗然,顿时喊冤声四起。

原本朝中对此事已经分成了两派,一派认为事涉张家,肯定跟祁王脱不了干系,晋王妃被刺伤,世子差点殒命,兹事体大。另一派认为,张家门风清贵,张大学士为人素来克己复礼,怎么会行此大逆不道之事?祁王也一定是被冤枉的。

眼下张学士身亡的消息传来,后一派的大臣纷纷跪于殿上,请皇帝一定要为张家做主,彻查此事。

萧铎和萧成璋纷纷站在殿上,但两个人各自看着前方,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萧成璋昨夜回府之后,静静坐在房中一夜,直到天亮的时候直接穿了朝服来上朝。

他不明白,自己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要扣一顶这么大的帽子下来?张家的亲事根本不是他挑的,而是皇后做的主。他私下跟张学士往来,完全是因为要向他请教字画。张家好端端的为何要去行刺晋王的世子?他们根本没理由这么做。那个张小姐他也见过,性格软弱,大声说话都不敢,怎么会带侍女还有侍女的情人去晋王府?

萧成璋侧头看了萧铎一眼,萧铎的侧脸冷冰冰的,跟记忆里那个总是帮自己排忧解难的大哥完全不一样了。这个人很陌生,陌生得他几乎不认识。淑妃的话一直在他的耳畔回响:“一定是晋王害你,一定是他故意布了这局。他要你的命!”

萧成璋的手在袖子里握成拳,很想不去信母亲的话,可是晋王步步紧逼,朝中大臣有一半已经把他当成了这次事件的主谋。他对于谁来说是最大的威胁呢?这朝中的确有支持他的大臣,但他从来没有想过去夺那个位置。可从小对自己宠爱有加的大哥,为什么定要赶尽杀绝?

萧成璋可以不做祁王,可以离开京城,但他接受不了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人做皇帝。何况他还有母亲在宫中,萧铎焉能放过她?

龙椅之上,萧毅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在两个儿子身上来回。听到张学士身亡的消息,他也很震惊。他更多的是惊疑,这一步棋究竟是谁下的?下得如此巧妙,轻易就撕开了两兄弟之间的口子,近乎反目。

同时皇帝也在思量着。若此事是萧成璋所为,必定是被人唆使,那么走到这一步,这个儿子是万万不能留在京中了,一定要将他发配到遥远的地方去,好绝了那些大臣的念想,好稳定朝中的局势,为新帝铺路。若此事是萧铎所为,目的是除去萧成璋,那么皇帝要重新审视这个儿子的手段。妻子儿子都可以牺牲,还有何事做不出来?自己百年之后,萧成璋恐怕也是小命难保。

散朝之后,萧铎和萧成璋分别去了滋德殿,都有话要对皇帝说。皇帝知道此刻不方便同时召见两人,便先叫了萧铎进去。

萧铎的面色严峻,跪在萧毅的面前说道:“儿臣请父皇秉公处理此事,好给韦姌跟宸儿一个交代。”

萧毅缓缓道:“你害怕朕不公,无非是说,若案子牵扯到祁王,朕会心软?”

萧铎没有说话,但脸上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你就如此怀疑祁王?”皇帝又问道。

萧铎一字一句地说道:“儿臣不凭空怀疑谁,只相信摆在眼前的证据。贡锦是从张家搜出来的,那侍女为了护主,宁愿撞壁而死。张家与儿臣素来无冤无仇,为何要加害?无非是为了某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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