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敏看着大马金刀坐在床边的丈夫,走过去挨着他坐下,轻声道:“祖父都把我嫁给你了,心里肯定是喜欢你的,可现在人人都知道咱们两家是姻亲,他在皇上面前夸你的话,只会叫皇上觉得咱们两家关系紧密,越发忌惮咱们。”
李耀叹气:“早知会连累你们,当初就不该叫我娘去你们家提亲。”
顾敏仰头,看着他问:“你是后悔娶我了吗?”
李耀还没说话呢,就见她眼里变戏法似的涌出两汪泪水,转眼就滚了下来,说不出的委屈样。
李耀活这么大,哪里见过大姑娘哭?
妹妹小时候是爱哭,长大了没谁敢招惹妹妹,她自己也不会再笨到摔跟头或烫了手,自然也就不会哭了。
他连忙伸出手,用那宽厚的指腹抹去顾敏的眼泪,着急又无奈地道:“我没后悔,这不是不想连累你们,皇上小肚鸡肠的,说不定哪天就要因为我们家去挑老头子的刺。”
顾敏:“你现在才看出来的事,早在祖父答应把我嫁给你的时候他就能料到,他都敢认你这个孙女婿,你有什么好怕的?”
李耀忍不住替自己辩解:“我也是为了你们好,你总说我做什么?”
顾敏:“我就说了,夫妻如果只能一起享福不能共患难,算哪门子夫妻?”
李耀:“……”
别看妻子个子娇小夜里动不动就叫嚷着受不了,这张嘴可真够能说会道,不愧是老头子的孙女。
顾敏抱住他粗壮的手臂,担心道:“京城不用你管,剿匪一事,你有把握吗?听说抚州那边的匪患早就有了,这么久当地官员都没能解决,可见不是一般的悍匪。”
李耀哼道:“就是不一般的才好,一般的我还不稀罕去打。”
顾敏:“单打独斗你肯定会赢,剿匪跟带兵打仗一样,得用上兵法智谋……”
李耀:“得了,你也觉得我空有力气没有脑子是不是?”
他脸色难看,嗓门也大,换个人定要被他吓破胆子,连忙否认才是。
李耀预料的也是这种反应,没想到抱着他胳膊的娇小妻子居然点点头,垂着湿润的睫毛道:“你看起来确实像这样。”
李耀:“……”
这时,顾敏松开他的胳膊,站到他面前,因为身高差的关系,顾敏几乎是与李耀平视的。
李耀就看着娇小柔弱的妻子露出一种极其郑重的神色,低声道:“你也知道的,皇上看你不顺眼,所以到了抚州那边,哪怕能轻轻松松地剿灭山匪,你也要先佯败两场,最好一个月打一次,故意拖长时间又不能叫人看出痕迹,这样皇上才会高兴,也会相信国舅爷举荐你过去是要刁难你,而不是故意给你立功的机会。”
李耀:“……”
顾敏:“抚州卫的兵都是抚州卫指挥使带出来的,你过去后先观察他的为人,他若一心为民除害只是才能不足,你可与其交好齐心协力剿匪,他若刚愎自用不服你的指挥,怕你立功,你便彻底接管卫所军务不许他插手,免得你专心剿匪时他在背后捅刀。”
李耀脸上的惊讶已经消失,认真聆听起来。
顾敏说了很多,倘若不是手里没有抚州山匪盘踞的地势舆图,她恐怕连剿匪的战术都要帮李耀想好了。
等她终于说完,李耀突然将她高高抱起,大笑道:“我哪里是娶了个媳妇,分明是娶了个女军师!”
顾敏脸上一热,捶他肩膀:“放我下来!”
李耀放了,却是将人放到床上,一边目光热切地看着妻子,一边解着腰带:“明早就要走了,等会儿你叫我尽兴一回,不许再哭哭啼啼。”
顾敏:“……”
想做就做吧,非要说出来吗?
翌日清晨,李耀骑上骏马,在母亲妻子妹妹依依不舍的目光中出发了,去城门外与一支百人兵马汇合。
他走得潇洒,甚至还笑了出来。
顾敏一直望着这莽夫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她才转身靠在云珠怀里,再无顾忌地哽咽起来。
云珠送她回房。
这时顾敏已经不哭了,只是眼圈红红的,瞧着很是可怜。
云珠真的稀奇:“你究竟看上我哥哥哪里了,才成亲三月居然就如此不舍?”
不是她做妹妹的嫌弃哥哥,是哥哥怎么看都不像一个能叫女子动情落泪的情郎。
就说英雄救美吧,哥哥也是莽夫做派,都把顾敏吓到了。
顾敏攥着手里的帕子,扭捏道:“人心都是肉做的,他对我好,我便喜欢他了,才刚刚习惯朝夕相处,他这一去不知要多久才回来,我自然不舍,不像你,已经出阁了,本来就不是天天都会见到他,换成国舅爷离京,你只会比我哭得更凶。”
云珠想像不出那画面,她并没有顾敏这么多愁善感。
在家里吃过午饭,云珠就又回了定国公府。
歇过晌,云珠坐到书房,给弟弟写了一封信,告诉弟弟兄长去抚州剿匪一事。
写完信,云珠看看窗外,天边不知何时飘过来厚厚一层黑云。
没过多久,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
云珠最先想到了哥哥,也不知道哥哥现在所在的地方会不会下雨,哥哥能不能找到地方避雨。
然后,云珠又想到了曹勋。
这人平时都是骑马去都督府,即便都督府会提供伞、蓑衣给官员以备不时之需,骑马回来的话,身上还是会淋湿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