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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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歇尔的声音突兀地插入进来,打断了我们的交谈。他点了点菜单上第一排第一个菜,把菜单扔回给女招待。

艾米丽连忙接住菜单,顺势看向雷歇尔,目光又像被黏住了似的。唉,她明显被迷住了。我乖乖闭上嘴巴,后退一点,观望着老师的艳遇。只见雷歇尔皱了皱眉头,不客气地说:“你还在等什么?”

女招待吐了吐舌头,连忙跑开了。

“您可真无情。”我说。

“而你像只公孔雀在开屏。”他说,“兔人混血种,对魔力抗性为零,你要是想和她交媾,根本不用费这个功夫。”

我盯着他,忽地反应过来了。

雷歇尔会这么受欢迎,并不只是脱掉了黑袍的缘故。

魅魔这种东西,从来是越饥渴越诱人,像黑色海域里亮起灯吸引食物的鮟鱇鱼。我的导师是个半魅魔,他很饿,还坐在一间布满“食物”的酒馆里。如同伪装成烂熟果实的肉食植物,雷歇尔身上正不自觉地、源源不断地飘散出香甜的魔力。

第8章 晚餐时间

我是一个优秀的法师。

一个优秀的法师,一定要自己留足够的余地,在任何情况下都要有足够防护。没有准备的法师不堪一击,有准备的法师战无不胜,诸如此类的话在各个流派的法师当中流传,奉为职业核心思想。

那些在温室里长大的学院派法师永远没法真正理解这个,他们好好在某间学院中从低级学徒长成高级学徒,再到毕业试炼,按部就班地一点点接受外界的风雨。这些法师以为袍子上的瞬发咒语就是最合格的表现,他们会在口袋里准备一点材料,有钱有闲就给自己弄点炼金道具,也仅此而已。我的同学们叫他们“菜鸡”,猎一只菜鸡本身并不困难,唯一的麻烦之在如何毁尸灭迹。

唯有在生死间成长起来的法师才能理解正确地做好准备,我无法传授给任何人,因为这是一门身体力行的学问。我在混乱的街头生存偷窃,我在雷歇尔的法师塔内茁壮成长,我在雷歇尔的追杀下一次次死里逃生,这就是我的课程。那已经变成了本能的一部分,即使在现在,“准备”依然常伴我身。

换而言之,我完全能免疫魅魔的吸引力。

就算是一只真正的魅魔站在我面前,对我卯足了劲儿大抛媚眼,我自备的防护也足以将其影响隔绝在外。而半魅魔无意识散发的那点儿魔力呢,我压根没感觉到——这甚至不是因为我的准备,而是源于很久以前雷歇尔本人的所作所为。

我的导师是个常年跟魔鬼打交道的黑巫师,他的塔中偶尔会有魔鬼游荡,把应对不佳的小学徒当小零食。雷歇尔把这种事当成给学徒的考验之一,对此放任不理。不过鉴于我被带回去时年纪不小本事很小,为了避免我在入塔第二天变成了哪个魔物的排泄物,雷歇尔破天荒亲手给我固定了某个应对魔鬼的“保护法术”。当然,黑袍法师不擅长温柔的保护法术,只擅长以毒攻毒。

我还记得在漫长得不愿回忆的仪式之后,雷歇尔将我从那口沸腾的大锅里捞出来,对我口吐白沫的脸满意点头,说“对五级以下魔鬼的天赋法术抗性提升五倍,现在你不再是个被它们看一眼都会发疯的蝼蚁”。泡着我的那缸沸水呈现出一种令人作呕的红色,一些材料还在发出尖叫,我依稀想起还有什么东西从水面中哭叫着扑出来,被雷歇尔面不改色地掐碎丢回去了。现在回忆一下那个场景,我还是深深怀疑过去的我的脑子。

眼睛得多瞎,才会把雷歇尔当成救赎之光?

噫,原谅我兼职游吟诗人太久,用词有些肉麻,自己听听都起鸡皮疙瘩。

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盐碱地里长不出好果子,扭曲地界里长大的人想正常都难。说来惭愧,小时候我也曾相信过童话里的神仙教母,曾幻想过白裙子的美丽女性从天而降,挥一挥仙女棒,免我苦难,赐我饱腹,祝福我从今往后不会受魔鬼所扰。结果命运给我开了好大的一个玩笑,从天而降的是黑袍子大魔王,他用邪恶至极的法术为我受洗,诅咒吞噬我的魔鬼烂穿肚肠。

从那以后,我不再畏惧魔鬼的天赋法术。

说来好笑,我的施洗人最终变成了魔鬼之一。他的天赋法术虽然对我没有影响,他的存在却时时刻刻拷问着我的心灵。

“老师,您有没有意识到,是您在全酒馆范围招蜂引蝶?”我叹气道。

雷歇尔在此刻才意识到,因为他开始面无表情地生闷气了。

当他是正确的一方,他很能得理不饶人,一张嘴能说到你想自杀。但如果他不幸失误(此情况非常非常少见),雷歇尔就会闷声不吭地发脾气,这种时候空气都会凝结下来,稍微会看点气氛的人都会竭力装作不在场,为防招致雷霆之怒。

说来有趣,跟传言中截然不同,雷歇尔其实很少被其他人惹怒。他的确经常不高兴,但也并不把大部分事情放在眼里。雷歇尔少有的几次真正的怒火,都针对着他自己。这家伙太傲慢了,以至于当他发现自己不能算无遗漏,他勃然大怒。

我觉得这不能怪他,魅魔真心不是什么了不得的魔鬼,否则也不会被为数众多的法师术士当成物美价廉的多功能召唤兽。意志坚定的人就能免疫魅魔的影响,这种程度的力量怎么会被雷歇尔放在眼中?你踩死一只蚂蚁的时候,不会注意到蚂蚁死前是否企图用一套求偶舞来求饶。雷歇尔大可不必为自己忽略了这事儿恼火。

但如果去劝他想开点,他之会加倍恼火。这种时候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最好。

好在,我们点的菜就在此刻到了。

女招待艾米丽欢欢喜喜地端来了奇异果烤羊排,将他放在了雷歇尔面前。盖子一揭开,香味与热气便扑鼻而来,肉汁还在铁板上滋滋作响。这一盘让人食指大动,不过只有一盘。刚刚雷歇尔点完菜就把招待赶跑了,我还没来得及点。考虑到留在这里的时间越久越容易节外生枝,我还是光来杯小酒算了。

“这是篝火堆酒馆的特色菜哦!”艾米丽对雷歇尔俏皮对眨了眨眼睛,“奇异果的果肉会在热气当中往小羊排里钻,最后会融化在当中,不仅会让肉汁松软可口,还会在烤羊排中融入奶油味的果香。”

奇异果算是附近的特产,因为有着上述受热乱钻的特性,学者一只在该将它定位为植物还是魔物亚种这件事上争吵不休。食客们并不在意,反正好吃,谁管它的界门纲目科属种。

雷歇尔看着桌上这盘肉,一脸兴趣缺缺。他去拿旁边的刀叉,艾米丽却率先拿走了刀。

“这种小羊排的切割要按照特别规律来呢!”她热切地介绍道,“请让我来为您演示吧!”

奇异果烤羊排的切割的确是一门学问,要找着果肉陷入的位置按照纹理一点点切开,正确的手法能锁住汤汁和香味,肉香与果香完美结合,果肉顺滑的口感与外焦里嫩的肉排完美结合,肥而不腻,鲜美可口。但在这样忙碌的时节,篝火堆酒馆的服务员一般不会提供帮助。

当艾米丽借着切牛排的机会向雷歇尔贴去,将她可观的胸口蹭向后者的时候,特殊服务的理由呼之欲出。

雷歇尔的表情空白了短暂的瞬间,明显想起了今天稍早些时候被其他女性用力往胸口摁的经历,那表情的意思绝对不是回味无穷。他的手指抽搐了一下,我的后脑冒出一片冷汗,眼疾手快地飞身向前,一个旋转插入雷歇尔和女招待中间,接过了牛排上的餐刀。

女招待看起来很疑惑,不明白她手里的餐具怎么就到了我手上。

废话,我从危险分子内裤里偷金币时这位小姐想必还不会走路呢,动作能被看清的贼可没法活到被黑巫师相中的时候。

“小心,艾米小姐,您美丽的头发要是被铁盘的热气摧残,那该有多可惜呀。”我含情脉脉地凝视她,将方才从路过侍者餐盘上顺到的鲜花别在她长长的耳朵后面,借着此等动作,我不着痕迹地将她带到了雷歇尔三步以外。

艾米丽一脸梦幻,仿佛被双倍的艳遇击中。

我以不知哪里听来的三流诗句赞美了她那头乱毛,那空有韵脚的垃圾诗词看上去与该地区侍者阶层的欣赏水平不谋而合。我感谢了她的温柔友好,我们兄弟二人能得此招待真是三生有幸,巴拉巴拉,一边说一边利索地给雷歇尔切羊排。我用花言巧语吃饭有些年了,艾米丽被我逗得花枝乱颤,成功转移了注意力。

“哥哥?”雷歇尔为我的自称冷笑道,“你是我徒弟。”

之前我跟妓女介绍时他不在场,这会儿当面说,他当面戳破。我无奈地扁了扁嘴,而女招待脸上露出了“天啊这真可爱”的表情,仿佛听见一只猫咪自称是世界之王。

她大概觉得我们这是兄弟闹别扭,而且还擅自在心中给雷歇尔新增了什么可爱的性格设定。

所以说长得好真是占便宜,只要不搞出声势浩大的场面来,感性做主的人一看到雷歇尔那张脸,便要怀疑他做坏事都是另有隐情,深有苦衷。

我担心这位魔抗为零的兔人小姐又说些什么,让雷歇尔直接答出什么奇奇怪怪的内容来——有时候他真是坦诚得让人无语,大抵也是怀着“我告诉你你也奈何不了我”的傲慢心态。我连忙撕下一小块切好的羊排,送到雷歇尔面前。

我手上还拿着叉子,半开玩笑地将叉子倾斜过去,好像要喂他似的。这完全是为了我们俩的人设考虑,雷歇尔要是瞪我一眼接过叉子,那便坐实了闹别扭小弟弟的身份。雷歇尔看了肉块一眼,果然惯性地皱眉瞥了我一眼,我回以巨大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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