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似朱砂,色泽深浓而稠腻,里面分明是一碗血。
她全无防备, 两条腿轻轻地晃了晃。
沈延见她面色发白,赶紧扶住她的腰。
“别怕, 那只是凝成块的鸭血,还搀了水。”
语清虽听到他说的话,可眼前还是起了黑雾, 沈延见她站不稳, 赶紧扶她坐到鼓凳上。
“你看,那不是真的血,已经掺了水, 还结了块……”
语清的眼睛开开合合, 显然还是在挣扎的, 他便不停地对她说话,又伸手将那碗取过来晃给她看。
那碗里乍看上去是盛着鲜血, 但是稍微一晃, 便跳起一个个鲜红软弹的小块。
语清心里砰砰直跳,听着他的话, 挣扎了好一会才终于将那片黑色的雾气压下去。
双眸缓缓睁开, 她吐出一口气。今日这次也算是挺过去了。
事情虽过去了, 她胸前却还起伏得厉害。沈延一看便知道她心里蓄着火气, 便挥手让春杏和小七她们下去,好让她想骂什么就骂什么。
语清却根本没话, 不仅没话, 连看也不看他。
二人围着圆桌吃饭, 沈延涮好了羊肉片夹给她, 她却用筷子把它扒拉到一边去,只吃自己涮好的。
沈延见她如此,自己也吃不下去了。
按他原先的预想,她若是发脾气,他便由着她发,等她气消了再慢慢哄她。她的性子还是能听得进话的,那便总有哄好的时候。可现在她连眼锋都不给他,让他连个哄她的当口都找不到。
“语清——” 他柔声唤她。
“......” 语清好像没听见似的。
“我前两日问过先生你的事,” 沈延便厚着脸皮自己说,“他说你既然能讲清楚晕眩的时候看到了什么,说明症结已经找到了,接下来只要你对血慢慢适应,渐渐就能分清楚什么是眼前的,什么是已经过去的,这个病症便会逐渐消失。”
语清默了片刻,将筷子吧地放在桌上。
“我知道你想帮我治病,可你能不能事先打个招呼?你知不知道我看见那碗东西,我就......” 就有种无法同人讲述的痛苦。
沈延见她肯开口,心里便是一喜,赶忙抓了她的手握住。
语清另一只手来推他,却也被他的大手一起握进去。
“若是事先告诉你,你在见到那东西之前便已经开始畏惧,反而起不到作用。”沈延边说边觑着她。
语清垂眸不搭话,两只要挣脱他的小手却渐渐软下来。
沈延这才放了心,这种时候,她一般就是已经认同了他的话,只是一时还有些别扭、赌气。
“那......那你日后可不许再吓我了!” 她抬眼看他,神色极是严肃,“......我那是昏倒,不是睡倒,一点都不舒服。”
沈延连连点头:“我知道你难受,所以才更加放心不下你。”
这个方法不能用的话,还有什么办法能用?难道就任她的病症那样发展下去?
语清觉得他是答应了,便把手抽出来,继续吃菜。
但是他刚才那话是什么意识,什么叫更加放心不下她?怎么感觉他话里有话似的。
“你刚刚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更加放心不下?是不是有事没告诉我?”
她放下筷子看他。
“我一时口误,” 沈延一笑,“快吃吧,再不捞出来羊肉都煮老了。”
“不对。你那话可不像随便说的,你老实告诉我,究竟是什么事?”她的筷子压住他的筷子。
他刚刚那样一笑,就说明一定有事,而且他还打算继续瞒着。
“真是一时说错了。为夫就不能说错话了?” 沈延笑眯眯地抽出筷子。
爱说不说,语清把筷子收回来。
可他那副锯嘴葫芦的样子,真是怎么看怎么让人生气。
她探出细细的手指,往他手背上狠狠掐了一下。
沈延不躲也不吃痛,还用另一只手抚了抚她掐的那处,似乎很有些留恋。
“这一记可真是清心凝神啊......不过为夫此处已经挨过了,还有这里......这里......这里......也都挨过了,”他指了指自己的上臂、小臂、肩膀,又嬉皮笑脸地往她身旁凑合,“下回不如试试为夫旁的地方?比如这里......还有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胸膛,又往下面指了指。
她掐他大多都是在幔帐里他缠着她不放的时候。
语清一下子领悟到他的意思,臊得脸上烧起来。
“......斯文败类。”
斥骂里带着笑。她也不想笑,可他那副涎着脸的样子,实在让她忍不住。
沈延见她笑,便愈发得寸进尺。
“夫人快吃,待会咱们还有正事要办。”
他眼里泛着幽幽的光。两人躲在帷幔里的时候,他就总是这个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