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闹剧便是这般悄然收场,唐霜自始至终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便无知无觉地住进了南巷。
邹沢在屋子里巡视一圈,而后坐下道:“这屋子却是花了心思,应当是为你,特地布置过。”
无论是床榻还是帷幔皆是崭新,屋中摆件竟都是唐霜的喜好,书架上摆着的是唐霜喜好的书籍,窗台上摆着的唐霜爱瞧的冬梅,就连这屋子的熏香,都是她在唐家常燃的味道。
恰好此刻夏添端着东西送来,邹沢看了一眼有些不解。
夏添道:“这是安神香。”说着又看向那床榻道:“那拔步床是新换的,怕姑娘择床睡不着,小的便送来这香,这安神香无害,香味清雅,姑娘夜里头若是睡不着可以燃上一支,便可安然入睡。”
夏添搁下东西便出去了,自始至终都并未自报家门。
邹沢只是看着了眼他的背影,而后看向唐霜道:“你且莫先下决断,也莫要觉得是对你好,便可全心交付给谁,这孟家我方才算是看出来,好似有些门道在里头,等姐夫查清楚了,你再定吧。”
唐霜闻声点了点头,并无甚异议。
唐霜头一回入府,孟家自然设宴款待,府里直热闹到戌时才散,唐霜将人送走,而后便回了屋,恰也趁此机会逛逛院子。
人刚进入南巷长廊,恰遇见逆向而来的孟鹤之,她微微躬身请安,正要谢他费心安排,却听他道:“今日火燃与你无关,不过天灾而已,你莫在心中挂怀。”
第35章
唐霜闻声一怔,看向孟鹤之,却见他留下这句话后便走远了,身子挺拔,逆光而去。
唐霜只是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小手攥着软帕。
又冬也听见了,上前搀扶着唐霜往里头走,好奇道:“这二公子真是奇怪,这没头没脑的说什么呢?”
一旁春织将院子门打开,扶着唐霜下台阶道:“奴婢瞧着二公子好些。”
唐霜看向春织,问:“你听出来是什么意思了?”
她话里并未见多少惊怪,只是平静的询问。
春织点了点头道:“二公子怕姑娘多想......”
春织话点到即止,唐霜瞳孔里有一闪而过的受伤,她至极都记得邹老夫人那尖锐的话,今日瞧见那火光时个,她确实有片刻的自我怀疑,虽是淡淡的,尚不会对她产生半分影响,但她也知道,邹老夫人那话她听进去了,便是自己极近克制,但现在每逢厄患,她都会有些在意,淡淡的,极为轻缓的,在消磨她的信念。
都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在女子身上,尤为清晰。
又冬还是不解,在一旁搭话道:“奴婢就瞧着大公子好些,温润有礼,君子模样,看着姑娘的时候还含情脉脉的,尤其一点在外名声比二公子要好上许多......”
话还未说完,只听她痛苦哀嚎一声,捂着自己的额头惨叫:“春织,你打我作甚!下手怎这样重啊!”
春织白了她一眼道:“我看你就是个白眼狼,当日咱跪在邹家门口,可是二公子与沈公子将你我带进府里的,要不是人家,你我许早就冻死了,名声算什么?姑娘早前便说了,这名声是最人云亦云听不得的东西了!”
又冬叫她说的理亏,只是撅着嘴道:“我就是见着大公子好些!”
唐霜只是好笑的看着两人打闹,只是垂眼间不禁浮现出方才那人的伟岸身影。
这屋子里闹腾的很,烛火微微冉冉的,屋子外却是寒寂一片,冷的人发颤。
夏添看了眼好似木桩子一般,站在风口边的孟鹤之,不禁瘪了瘪嘴,有些无奈,等了一个时辰,本以为公子会与二姑娘侃侃而谈,应和这风花雪月生出些许暧昧来,怎想不到竟然就一句话,等了一个时辰竟然就说了一句话!
他开口道:“公子怎不知与姑娘多说几句话?这样好的机会......”
孟鹤之眼底闪过些许颓然,背在身后的手微微紧握,他怎会不知道,这是多好的机会,她似月清明皎洁,他远远瞧着已很慰足,如今凑近,他实在觉得自己亵渎,叫他一靠近便心生罪恶.....
他没言语,只是看向夏添,夏添抿了抿唇,有些无奈,他算是看出来了,公子这心结一日未除,公子便一日不敢亲近二姑娘,若是之前也就罢了,现在这个时候,但凡犹豫,二姑娘便真的要被大公子抢走了。
这事还要与姚七先生商量才成,他的主意多,还是要看他的。
夏添夜里头便出了趟府,直到子时才回来,回来时嘴角笑意掩盖不住,刚一回去便听孟鹤之呼唤,夏添忙凑到跟前。
“是不是又下雪了?”
孟鹤之听着外头风声问道。
夏添点了点头应是,孟鹤之蹙了蹙眉头,眸光看向南巷楼宇的方向,开口道:“你再去送些东西。”
这雪下的又大又急,风呼啸的吓人,温度骤然便降下,体感便知冷了许多。
孟廊之一如往常温书,直到子时才从书房出来,只是他这回读了两三个时辰的书,却是一个字也读不进去,他不禁有些厌恨自己不争气,可不过须臾心里又甜蜜的很,他满怀心事出了屋,冷不防叫这寒风冻得打了个冷颤。
一旁近侍忙替他披盖上大氅:“今夜好冷,夫人已经替您暖了炭火,公子还是快些回屋吧。”
孟廊之点了点头,将大氅披盖的更紧些了,书房离他的屋子不过隔着个院子,只是恰是今日烧毁的那院子......
瞧见那烧焦的屋所,孟廊之脚步顿了顿问道:“唐姑娘那边可送暖炭了?”
子松闻声一怔,点了点头道:“送了吧,二公子那屋子里什么都不缺的......”
子松没好言语,这整个孟家几房加在一起都未必有二公子一个屋子阔绰,倒不必担忧二姑娘被照顾的不周到。
孟廊之亦是听出了他的话外意,想起今日孟鹤之那挑衅的目光,又看了眼面前烧黑的屋子,他头一回稚气道:“他的是他的,我的是我的!再者,二郎惯来粗心,怎会细致关怀这些......”
子松从未见过孟廊之如此,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忙缩着脑袋不知该如何是好。
孟廊之却是道:“你去将我屋子里那新燃的暖炭端来,再去抱些软被来,我亲自送去。”
子松闻声有些为难道:“可那暖炭.....”
孟廊之道:“母亲惯来宽容,若是知晓,定也不会怪罪,这事我会与她说的。”
子松闻声也再无异议点头应是。
是夜,已夜半子时,孟廊之带着几个奴仆往穿过长廊往南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