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1 / 2)
哪怕唱的不是唱熟了的柳梦梅,她也会唱好今天的这出《牡丹亭》。
苏栖突然想起那个总用缠绵目光看着自己的湘云班花旦,想起那一夜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个扮作虞姬的演员,想起他们在戏台上时同样格外动情的眼睛,提起的嘴角再也放不下去。
不疯魔,不成活。
···
勒头是一件很折磨人的事,在戏台上时还好,能够走动还有亢奋的精神支撑着。但在默默坐在那里时就完全成了难熬的酷刑,能让人在仍冷着的四月体会一把中暑的感受。
幸亏他们到了片场时其余的准备都已就绪,苏栖扶着张蓉蓉从后台绕了上去。
“你还好么?”苏栖抬头看了眼张蓉蓉,当对上对方兴掩盖不住的兴奋神情时自己就笑了。
这件事并不需要答案。哪怕张蓉蓉已经十年没有唱过戏,她也曾是这个舞台的一份子,这点并不会随着身份和年龄而改变。
“别紧张。”苏栖捏了捏张蓉蓉的手,将跟金扇放在一起的柳枝放在了她的手里,“别紧张。”
她能帮的都已经帮了,剩下的表现就要看张蓉蓉自己了。
张蓉蓉点了点头,艳羡的目光划过苏栖的发饰:“我曾经梦想着能登台唱一回杜丽娘,没成想真有这一天时却成了柳梦梅。”
苏栖耸了耸肩正要说话,却被张蓉蓉按住了身形:“你是大家闺秀,不能这样。”
难得被人嫌弃了的苏栖:“……”
她还真不是。
···
“cut!”虽然拍摄已经停止了,但整个片场都还沉浸在同期收声的静谧中,完全没有平常中场休息时的轻松欢快。
“重来!”冯仑捏了捏鼻子,举手示意各部门重新各就各位。
“第七场第十三次!各机位准备!!”
看台戏台两处接连的场景,七台摄像机同步拍摄,三大主演一个配角各就各位,构成一出完美的四角恋。
「清隽的男人扶了扶有些下滑的眼镜,视线从对面的富家小姐滑向了戏台上的小生;而小姐的注意力全都给了粉衣的花旦,那双眼睛含满了热切和渴望,没有丝毫分给身边的男人。」戏台上咿咿呀呀的唱腔唱着千百年前的游园惊梦,小生挥袖转身,多情的目光飘向远处的看台:“姐姐,咱一片闲情——”
反串小生的女主角张蓉蓉台词还没念完,就被冯导的怒吼与窗外的惊雷同时喊停。他们已经在这一句念白上耗费了大半天的时间,永远不合格的张蓉蓉也被导演训了这么久。
“蓉蓉!”导演喊停的瞬间苏栖就扶住了张蓉蓉。在浓重油彩的遮盖下,她完全看不出张蓉蓉的脸色。
“我还好。”张蓉蓉完全不同于刚才念白时的清亮,很是无力。强忍了半天的眼泪几乎要忍耐不住。
苏栖眼明手快的抓住了张蓉蓉揉眼睛的手:“别揉,妆花了就不好看了。”她边说边用自己干净的水袖内侧轻轻抚过对方的眼帘,细密的布料吸去了所有水分,“你别哭,我帮你。”
远处传来场务的声音,喊着暂时休息以及导演的召唤。
苏栖叹了口气,扶着张蓉蓉从后台绕了下去。
戏曲部分其实没有问题,难就难在了张蓉蓉的兼顾不暇。她提着全部心气唱好柳梦梅的词,就没发饱满的表现出对男主角情意绵绵的样子,反之亦然。
小生的俊朗和女人对男人的爱慕要同时兼顾,确实是一件特别考验人的事。
扶着张蓉蓉向着导演室前行的苏栖终于忍不住将心理的疑问问了出来:“蓉蓉,我看剧本……你那个角色要是个花旦反而更恰当啊。”
张蓉蓉无力的点了点头。
“那怎么……”苏栖抬了抬头,看向张蓉蓉的脸,“该不会是因为?”
“对,因为我太高了,找不到合适的柳梦梅。”
身高上能超过张蓉蓉又能唱的好柳梦梅的女孩子果真不好找。
没想到自己真的猜对了的苏栖也为这种无可奈何的原因长叹了一口气,心中有个想法渐渐成型,不过没有立刻说给张蓉蓉听。
苏栖和张蓉蓉才走近监控室,里面的争执声就以揭破房顶的气势冲进了两人的耳朵。不过与其说是争吵,不如说是单方面的怒吼更合适些。吼声中“保证”、“砍戏份”、“我要的是质量”这类字句重复率极高,明显是被划了重点。这些重点所指向的对象自然不会是存在感约等于零的苏栖。
他们能听到里面的对话,意味着在周边休息的小配角小龙套与剧组工作人员都能听到。不用回头看,都能猜到身边的姑娘此时是什么表情。
“蓉蓉,别怕。”苏栖展开一个笑容,声音低沉而温柔,“有我在,你不要担心。”
放开扶着张蓉蓉的手,改为握住她汗湿的手掌,她抢前一步站在了张蓉蓉的身躯,敲响了监控室的大门。
一重两轻,有礼有节。
“进来。”冯仑低沉的嗓音明显是压着火气的。
隔着并不柔软的水袖也能感受到苏栖手掌的温暖和绵软,张蓉蓉突然觉得自己真的不怕了。
苏栖先一步进了房间,站在一个足够替张蓉蓉遮挡冯仑怒火的位置。然后她就看见冯仑看着自己张了张嘴,哑了火。
冯先生你这个表现让我猜你不是原主亲爹都难啊!
而接下来,重复了二十多遍的愤怒的讲戏被强压着情绪的柔和了下来。
跌跌撞撞被苏栖扯出屋子的张蓉蓉压低了声音,刚刚的死里逃生也无法让一个女人放弃八卦的天性:“冯导不会真是你爹吧?”
她除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之外,实在不知道还能做出什么反应。
该不会真这么容易就找到原主的生父了吧?苏栖在心里也摇了摇头,假如冯仑真是苏灵儿的亲爹,那这剧情可比动画片还简单明了没悬念了。
···
再次站在戏台上的苏栖理了理自己有些松垮的领口,不待她整好鬓边的珠花远处就已响起了响亮的打板声,在“第七场第二十四次”的报数中苏弃带着对张蓉蓉的担忧极快的进入了状态。
她曾见过最美妙的身段和唱腔,曾与最志趣相投的好兄弟合唱这曲《牡丹亭》,早已将每字每句每个动作每段情绪都印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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