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晴光下,一行人沿着山间小道而行,两侧是积雪的山林,林间鸟雀啼鸣,雪落簌簌。
一道极细微的人声夹杂在林叶声里,缓而慢地靠近了。
藏在囚车里的姜葵压低声音说:“来了。”
祝子安压低兜帽,松松挽着缰绳,依旧不徐不缓地策马而行。囚车旁的北丐帮众保持着行进的节奏,然而不动声色地握紧了各式兵刃。
箭啸声响起!
“敌袭!”北丐帮众骤然挥起兵刃!
他们一边挡住纷纷而落的箭矢,把囚车与马匹团团保护在中央,一边缓缓朝前方行进着。
叮叮当当的声音响作一片。祝子安继续策马前进,姜葵继续藏身在囚车里。他们的目的是把南乞帮拖在此地,以让出将军府离开的时间,因此并不急于出手。
第二波箭啸声响起!
这一次,数道人影自山林间奔出,在第二波箭矢落地之后飞身跃起,与守在囚车附近的帮众战作一团,试图靠近囚车里的钦犯。
“江小满。”祝子安低声说,只有姜葵听得清他的声音。
“走。”姜葵点头。
祝子安挽住缰绳,牵起拉囚车的马,两匹马飞奔而出!
车轮滚动如滚雷,绞起一地飞雪。囚车在奔马的牵引下迅速破出人群,沿着山间小道一路冲刺,很快甩开了后面混战的人群。
就在囚车即将扬长而去的时刻,一道嘹亮的马嘶声惊破山林。
三匹马从林间冲出,左右紧紧夹着牵引囚车的奔马而行,几乎要狠狠撞上去。
紧接着,一道长鞭挥出,连同一只巨锤与一对双刀,袭向前方马背的祝子安!
祝子安低低笑了一声,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落侧身闪开,躲开了四面而来的攻击。
旋即,他一手扣住腰间剑鞘,一手提起一个酒壶,懒洋洋喝了一口,笑道:“帮主大人,别来无恙啊?”
“蒲柳先生,”南乞大帮主阮无极低喝一声,“怎么是你?”
祝子安侧身的刹那,长风吹开兜帽,露出了他的脸。三匹马上的人是南乞三个帮主,与祝子安交过手,一眼便认出了他。
“上回在平康坊,我同白头老翁结上了仇,”祝子安笑着说,“凡是他要杀的人,我必定要救。”
阮无极嘶声道:“上回在平康坊没能杀你,今日你必命丧此地!”
“试试看?”祝子安低笑。
长剑出鞘!他在马背上反手握剑,回身时剑光抖落,与阮无极的长鞭相交。长鞭死死缠住了剑身,然而剑身以极快的速度震动起来,剑锋稍稍一挑,荡开了长鞭。
南乞二帮主赵不群与三帮主张云山低喝一声,一左一右挥起巨锤与双刀,在阮无极的长鞭脱手之时同时出招,夹击着祝子安的长剑。
祝子安笑了一声,不躲不闪,长剑直取阮无极的要害!
赵不群和张云山的神色同时一变,匆忙收回兵刃,去护住失去武器的阮无极。
原来这三人是亲兄弟,难免成为彼此的掣肘,在一人有难之时忍不住要回身相救。祝子安利用了这一点,一人一剑竟能在带着囚车纵马飞奔之时与三名高手战平,甚至隐隐有压倒之势。
纷纷如雪的剑光落了漫天,卷过山间簌簌的积雪。马背上的人一手行剑,一手提起酒壶,时而低头饮酒,时而敛眸含笑。
“蒲柳先生,别太嚣张。”第五个人的声音响起。
又一匹马从山林间冲出!一个紫袍男人在马上跃起,挥起一把明晃晃的砍刀,一刀劈向囚车上的木栅栏!
“咔嚓”一声,木栅栏断裂。
然而囚车上的并不是流放的朝廷钦犯,而是一杆破空而出的长枪!
藏身草堆的少女抖开一卷厚毯,持枪立于飞驰的囚车之上,一张脸明艳如烛照。她的长枪与袭来的砍刀相撞,旋转的气流掀开了片片飞雪。
“小美人,”紫袍男人先是一愣,而后忽地一笑,“原来你躲在这里啊。”
“原来是你。”姜葵歪头笑道,眸光缱绻如水,“大人还愿来么?”
紧接着,她拉开长枪,飞身跃起!荡起的枪风在空中破出一道长痕,击得对方架刀连连后退,被迫翻身跳下囚车。
此人居然是姜葵在平康坊见过的那名狎客。他一身敞开的紫袍,使一柄无鞘的砍刀,刀刃宽四指,刀身长而厚。
“南乞舵主段天德。”
祝子安以长剑抖开一击,回头看他一眼,低低笑了一下,“段舵主……你藏得好深。”
“看来也有蒲柳先生不知道的情报。”段天德回落在马背上,仰头森然笑道,“上回在平康坊,你可害得我好苦啊。”
“真可惜当时没杀你。”祝子安轻笑,“那就在这里杀吧。”
“我这条命倒也不贵。”段天德掂了掂砍刀,“不过有人的命更贵吧?”
话音未落,林间又一道马嘶声响起!马上一名黑袍人调转马头,提一把大刀策马越过人群,转往北方而去。
原来内侍监余照恩发觉此地的囚车为假,留下南乞众人拖住祝子安与姜葵,独自策马回头去追真正的囚车。
祝子安的眸光微冷,扣住长剑,剑光如暴雪般击开左右三人,而后一剑削断了连接囚车的绳索。
姜葵持枪而起,枪尖撞上了段天德的刀背,震得他双手微抖。
她俯身,淡淡地说:“留好命,下次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