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插瓶的木芙蓉过了花期,已然到了开败的时候,菱月忽地开口:“七爷以后不会再来了。”
为给老太太冲喜,纳妾礼一切从速从简,短短三天,东厢房就给妆点起来了,大门上妆裹上大红花和大红绸,屋内摆上了红蜡烛。
老太太十分高兴,听说气色都好了许多,还给即将过门的新姨娘送去了成套的金首饰。
难得的是菱月这头老太太也没有落下,派人给菱月送来许多滋补之物,叮嘱她好好保养身子。
第四日,纳妾礼如期举行,一抬花轿从侧门给接进院子里,院子里热闹了半日,鞭炮放了有几十挂,秋风阵阵,一小片红纸屑不知怎么给吹进西厢房里,菱月拾起来,托在掌心里呆呆看着。
绿波去查看门窗有没有关紧,铃铛忍不住道:“姨娘既然舍不得,就该主动一点才是。”
那一日,菱月说七爷以后不会再来了。
初时,两个丫鬟还只当这是菱月的伤心之语。不成想,好像一语成谶了似的,七爷果真没有再露过面,莫说是西厢房,就连梨白院都没有踏足过。
一连多少日,连个口信都没有,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
俩丫鬟都深感不安,竭力劝说菱月主动一些,给七爷带去一句什么话,或者捎去一个什么东西,便是之前闹过什么不愉快,七爷念在之前的情意上,也心软了。
可惜菱月不听她们的。
菱月对铃铛的话置若罔闻,她上前支开窗子,托着掌心的红纸屑伸出手去,任由秋风从掌心里把红纸屑吹落开去。
前几日,菱月心思沉重,咳嗽的毛病非但没有养好,反而有加重的趋势,如今一切尘埃落定,菱月开始好好睡觉,好好用饭,按时吃药,慢慢就不再咳嗽了。
菱月又开始每日去陪伴老太太。
原本听说府上办了喜事,老太太的气色比以往好些,可是等菱月见到老太太,却发现老太太越发消瘦了,就好像一朵开败的花,慢慢地干瘪了下去。
菱月现在和顾七几乎碰不到面。
顾七如今不会到西厢房来,菱月过来荣怡堂的时候,也会有意和顾七错开时间。
新姨娘云红如今也时常来探望老太太,老太太对她也很和气。
一次菱月来得不巧,云红先一步到了,隔着软帘,菱月听见云红细声细气地回答老太太的话,说七爷待她很好。
菱月忙避了出去。
深秋已至,深秋的京城一向凛冽,瑟瑟的秋风吹秃了枝丫,也吹痛了人的眼睛。
仿佛只是眨眼的工夫,冬天就到了,顾府迎来了今冬的第一场大雪,彼时菱月正在荣怡堂里,丫鬟按时把药端来,老太太这几个月吃多了苦药,如今很不耐烦这个,菱月好容易哄老太太喝下,又有丫鬟端来盐渍梅子给老太太甜嘴。
云红也来探望老太太,她从屋外进来,一见这盐渍梅子就笑道:“这东西看着怪好吃的,我一见就有些馋了。”
云红进门已有小两个月,待老太太反应过来,一双日渐浑浊的老眼一下子就亮起来,老太太激动地问:“莫不是……”
云红低下头,害羞地小声道:“我上个月……没来,不过我私心想着,总不会这么快就……”
老太太一叠声地就要让人请大夫去。
云红忙阻止道:“我昨日已经告诉七爷了,七爷已经使人拿了名帖去请大夫,偏赶上今个儿下雪,我估摸着,便是今日大夫来不了,明日总会到的。”
不一时,丫鬟便领了大夫进来,说是先去了一趟梨白院,没见到人,又寻到这来。
待大夫给云红诊过脉,老太太忙问:“如何?”
大夫拱手笑道:“这位娘子是滑脉,娘子这是有孕了,恭喜恭喜。”
老太太一听大喜,当即让人厚赏了大夫,日渐枯瘦的脸上都因此染上一点病态的红晕。
二太太闻讯赶来的时候,老太太正拉着云红的手千叮咛万嘱咐,二太太一脸的喜色,埋怨云红不该下雪天往外头跑,“一会儿坐上暖轿回去,这种时候可千万不能冻着。”
菱月脸上带着适宜的笑容,也上前跟云红道喜。
荣怡堂里上上下下一片欢喜,主家有这样的喜事,下人也少不了要得赏钱,菱月悄悄退了出去。
第二日,见菱月来了,老太太把其他人支了出去。
菱月微笑询问:“您老人家有什么悄悄话要跟我说?”
老太太人逢喜事精神爽,今日精神头比往日都好些,她拉着菱月的手说话:“菱丫头,你心里不要难过。你还这么年轻,把身体调养好,以后会有孩子的。”
菱月神色平和:“七爷一向待我这么好,是我自己不争气,怨不得别人。如今七爷好容易要添子嗣,我心里只有为七爷高兴的。”
菱月能这么想,老太太很感安慰,拉住菱月的手不住地夸她是个好孩子。
菱月心中早在盘算一件事,如今云红有孕,老太太心里高兴,正是开口的好时机。
老太太靠坐在床头,菱月慢慢抽出自己的手,在老太太疑惑的目光中在床前跪了下来。
“菱月有一事,求老太太成全。”
第74章
老太太很是吃惊, 她疑惑地望着床下跪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