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 春闱正常进行,沈林按照先前的约定在卷案上乱写一通,把关节给的暗号全部标注清楚。
一晃到了阳春三月,中旬过后贡院放榜。
沈林忐忑不安, 一夜没睡。好不容易熬到清晨, 他第一个挤进贡院, 当真在金花名榜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卷案写成那样,竟然还名列前茅,如此便证实了关节真的有用!
在他身边,许多来自外道的乡贡都落榜了。
他们怨声载道,尤其当看到前排几个勋贵之子的名字后,皆在贡院振臂高呼, 斥责科考舞弊不公。
负责放榜的副考官李槊听到动静,即刻喊上在场同僚, 从贡院衙门走出来。
现场乱象丛生,李槊大为震惊, 数百名乡贡集体喊冤, 这还是他凭生遇到的第一次。
“诸位莫要骚乱!”李槊对义愤填膺的考生们喊道:“有何冤情,你们细细说来!”
其中一人上前道:“考官大人!中榜者一百八十三人,其中一百三十人都是权贵!张御史的二郎张晗, 是个人尽皆知的傻子!如此都还能中榜,这里面没有鬼谁信!”
旁边考生紧跟着附和:“是啊!求贡院放卷, 给我们一个说法!”
“对!放卷!”
“放卷——”
贡院再次闹起来,如此下去,必定会惹来上峰问责。
李槊和几位同僚对视一眼, 宽袖一震, 摆出官危, 厉声喝道:“你们无凭无据就在这里叫嚣,不成体统!再不走我就要抓人了!”
“不走!”
“不给我们说法,我们不走!”
“对!”
乡贡们的对立情绪在这一刻达到顶峰,李槊见状不好,立时吩咐贡院的差衙:“来人,把这些人抓——”
他话没说完,人群中传来一道朗悦的声线,掷地有声:“考官大人稍等!春闱舞弊,小生有证据!”
话音落地,贡院即刻安静下来,掉根针都能听到。
众人纷纷循声看去,面露惊讶,纷纷让出一条道。
沈林依旧穿着半旧的襴袍,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走到最前面,抬眸看向高台上的副考官,不卑不亢的行了一礼。
李槊上下打量着他,“你是哪位?”
沈林如是道:“大人,小生是此次中榜的乡贡,沈林,我要举证,此次春闱有人涉嫌舞弊。”
这下把李槊弄得一头雾水。
都中榜了,还出来举证什么?
不过这话李槊自然不能说出口,清清嗓子,沉声道:“好,你来说说,你有什么证据?”
“我就是证据!”
青天白日下,沈林挺拔如松的站着,如此惊世骇俗之言,惹的众人舌桥不下。
李槊神色诧异,“你……你什么意思?”
沈林说法慢条斯理:“大人,小生之所以中榜,就是花了六千两白银在惠和酒家买的关节。”
他从袖襴拿出写着关节的纸,举起来晃了晃,“诸位!这就是小生买来的关节,若大人不信,可以查阅小生的试卷,按照关节上比对,是不是一样!”
早在春闱前,买卖关节一事便在坊间传的人尽皆知。如今有人出面举证自己,这让在场的乡贡如抓到一株救命稻草,纷纷出言附和。
“大人快查!”
“查卷!查卷!”
众人举着拳头,再度开始起哄。
眼见事情闹大,李槊不敢做主,忙向同僚搬起救兵:“快去禀告员外郎!”
半个时辰后,考公司员外郎杨蒿来到贡院,同行的还有大理寺卿唐忠鹤,以及刑部尚书钱晟。
众人衣袍踏飒,气势如山,立时让贡院的气氛严肃起来。
李槊等的额前全是薄汗,眼见大理寺和刑部来人,隐约感觉觉得不妙。
果不其然,唐忠鹤走上贡院高台,即刻宣道:“传陛下口谕,即刻督办春闱舞弊案!沈林,你还有什么证据,且都呈上来!”
沈林一怔。
本以为还要跟这些官员打会太极才能立案,不曾想陛下竟然直接传了口谕!
当真是天助我也!
“是!”沈林激动不已,声音有些发颤,自衣襟掏出一沓纸,双手呈上:“大人!这是我在酒坊掌柜身上偷来的,二十多张关节,上面皆写着买受人的名字,还请大人过目!”
唐忠鹤即刻派人取来,和刑部尚书钱晟轮番查看,皆面色沉郁。
如此硬性的证据,可谓是百口难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