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番说辞,孙侍中早已预料,没人会亲口承认自己做了搅弄乾坤的事。
孙侍中作出一副惋惜模样,与梁尚打起太极:“你我在朝为官,自是知晓关节什么的不合规矩,但我那侄子家可不知道。他爹常年盈商,攒下万贯家财,就是想让家里能出一个走仕途之人,说出去名声也好听。为了我那侄儿能高中,他父亲可是准备了白银万两,如今找不到卖关节的地方,空叹花落旁人家,这让我如何给他爹交待啊……”
孙侍中连连嗟叹,梁尚却遽然来了精神,没想到对方竟然还有个腰缠万贯的富贵亲戚!
“侍中大人莫愁。”梁尚靠近一步,与孙侍中贴耳:“下官倒是听说过,有个地方似乎能找到买卖关节的中间人……”
孙侍中眼眸一亮:“还请梁大人明示。”
说着,他从袖襴掏出沉甸甸的钱袋,自作主张塞到了梁尚手里。
梁尚捏着钱袋捏了捏,推拒道:“侍中大人,你我多年同寮,这可使不得啊……”
“诶,拿着拿着。”孙侍中声色诚恳:“我知晓梁大人恪守本分,只要能给我提供一些道听途说,我就很是感激了。”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梁尚笑笑,勉为其难的将钱袋塞进了袖襴,眼珠转了转,却人四下无人,方才低声道:“城南有家惠如酒坊,你去那要鹧鸬烧酒,便会有人来问。”
孙侍中恍然,感激作揖:“多谢梁大人!”
一柱香后,秦瑨拿到了孙侍中传来的笺条,立刻动身,赶往紫宸殿。
时至晌午,姬瑶正准备午憩,见他的时候满脸困倦,打着呵欠问:“有消息了?”
秦瑨颔首道:“梁尚对孙侍中装憨卖傻,说自己不清楚如何通融,转而介绍他到一个酒坊里,说那边可能有买卖关节的中间人,只是听说价位有些高。”
“要多少钱?”
“白银五千两。”
“什么?”姬瑶登时来了精神,惊讶道:“五千两?这些人疯了吧?普通百姓一年也就花个几十两,这个案子要是办下来,妥妥能挖出巨贪!”
秦瑨神色沉郁,跟她想的一样:“今天晚上,臣准备亲自带着沈林过去探探虚实。”
“朕也去。”姬瑶叉着腰,气不打一出来:“朕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狮子,敢张这么大的口!”
她雄心勃勃,却被秦瑨浇了一盆冷水:“此去凶险,陛下还是待在宫里吧,明日臣会回禀陛下的。”
“不行,朕一定要去!”
紫宸殿里没有旁人,姬瑶上前抱住秦瑨的胳膊,撒娇的晃了晃:“朕在大明宫待着,怕是晚上也睡不踏实,你带朕去,好不好?瑨郎,求你了……”
她华冠丽服,长长的眼睫低垂,面颊似雪,如小兽一惹人怜爱。
秦瑨拿她不依不挠的样子没有任何办法,斟酌片刻,退一步说道:“申时末,臣在平康坊等着陛下。”
平康坊在长安城东,宅院大多是赁居,因而聚集着来自四面八方的人,治安难辖,是金吾卫街吏巡查的重地。
傍晚时分,姬瑶准时到达坊门口,按秦瑨的要求,身穿款样简单的襦裙,梳着双丫髻,作婢子打扮。
她下半张脸戴着白色纱帛,左顾右盼,都不见秦瑨人影。
“还没来……”
姬瑶小声嘀咕,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有人从身后拍了拍她的肩。
姬瑶吓了一跳,本以为遇到了登徒子,踅身一看,却是笑嘻嘻的沈林,他身边还跟着一位上了年纪的男人。
这人身姿魁梧,一袭鸦色圆领袍,面上须髯丛生,单看眉眼却有几分熟悉。
姬瑶定定打量一会儿,从那双眼睛认出了秦瑨,连忙抿紧嘴,憋住笑意。
直到三人上了马车,姬瑶方才嗤笑出声,戳了戳坐在身边的秦瑨:“你怎么弄个大胡子呀?”
这问题问的……
秦瑨甚是无奈:“当然是为了防止别人认出来。”
“可是这模样也太奇怪了。”姬瑶好不容易止住笑意,眼角已经湿润,伸手摸了摸秦瑨的胡须,叹道:“还挺真实,我也要一个。”
“你一个女郎,要胡子做什么。”
秦瑨被姬瑶揪的有些疼,往边上躲了躲。
他越想逃,姬瑶玩心就越大,柔软的身躯贴到他身上,小手不老实的薅住他的假胡须。
“摘下来给我玩玩。”
“别闹……”
马车内空间不大,两人拉拉扯扯,惹的沈林心生艳羡:“你们夫妻感情真好。”
姬瑶一怔,这才想起身边有个沈林。
她缓缓坐正,暂且放过秦瑨,俏眼漫无目的地到处飞,不知不觉红了脸。
真是的……
从哪里拿出来他们是夫妻了?
在她身边,秦瑨抿紧唇,没有解释什么。
一个沈林,让两个人都老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