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日,他在长安听说了不少朝庭趣事,当年宁王反叛,女皇陛下和宣平侯落难,可谓是下了一盘大棋,蛰伏半年,将宁王斩杀与大明宫。
如今看看,传言非虚,这两位金尊玉贵的人物竟都让他碰到了。
难怪当初他就觉得这位小娘子美的惊为天人,原来金鳞绝非池中物……
“沈……沈林参见陛下!是沈林有……有眼无珠,不识天颜,还……还请陛下宽宥!”
一连串的刺·激让沈林说话磕磕巴巴,咚一声跪在地上,深深叩首。
姬瑶嗤笑道:“你不用这么紧张,朕今日找你来不又不是问罪的,快起来吧。”
“谢……谢陛下……”
沈林徐徐站起来,不敢再看姬瑶,一直盯着自己的脚尖。
姬瑶睨着他,手撑下颌,神色散漫:“朕落难之时,你算是帮过朕,如今朕让宣平侯力荐你,算是还你一个人情了,日后在朝中需谨慎行事,勿忘本心,别让朕失望,知道了吗?”
沈林点头如捣蒜:“知道了……”
“朕让你去中书省,你意下如何?”
沈林一滞,鼓足勇气抬起头,眼下微红,声色诚恳道:“陛下和宣平侯抬举沈林,沈林感激不尽,其实……其实沈林更想下放……”
“下放?”姬瑶不理解:“好不容易中了三甲,别人都拼命的留在朝庭里,若要到地方上去,再回来可就难了,你那么喜欢长安,可是要想清楚。”
她是好意,沈林自是知晓,但他志不在此。
“我想清楚了。”沈林笃定道:“我出身穷乡僻也,深知百姓不已易,能留到朝庭自是起点不凡,但地方仍需要有良知的父母官,为百姓办些实在事,我不想再看到百姓求助无门,不想再看到有责任推诿发生。”
他撩袍跪下,声震郎朗:“陛下,沈林想下放,造福一方百姓,成为盛朝最稳定的基石!”
室内安静几息,姬瑶不禁为之动容。
“没想到你还真是胸怀大志。”她坐直身,莞尔一笑:“行,朕允你了,只是……”
她抬眸看向立在身畔的秦瑨,询问道:“地方上可有哪里空缺?”
秦瑨思忖片刻:“汾州刺史姜昀前几日递交了请辞书,准备告老还乡,不如就安在那吧。”
姬瑶微微颔首,目光烙向沈林:“汾州虽是中州,但离长安不远,四通八达,经济阜盛,但境内一些地方常有洪涝发生,得需加强治理,你就去那做刺史吧。”
中州刺史,从四品。
对于寒门出身的沈林来说,这个起点已是莫大的提携,是他想都不敢想的待遇。
一腔热血终于有地方挥洒,沈林不禁热泪盈眶,叩首道:“臣多谢陛下隆恩!多谢宣平侯赏识!”
“行了,坐这吧。”姬瑶伸出食指,点了点圆案:“你初入仕途,定有许多地方不懂,让宣平侯给你讲讲,免得到了汾州丢人现眼。”
“是!”
沈林兴致勃勃,拘谨的坐在姬瑶指定的位置,半点都不敢出错。
秦瑨亦在他身边坐下,将到汾州该注意的事宜悉数说与他。
两人一直谈到晌午,直到姬瑶忍不住喊饿,方才落下帷幕。
秦瑨特意命人在画舫上准备了午膳,美酒佳肴,瓜果飘香,全是姬瑶最喜欢的膳食。
沈林跟着沾了口福,许是心情激动,没几杯就变的醉醺醺了。
三人围着圆桌而坐,君臣关系极其和谐。
秦瑨慢条斯理的剥了葡萄,放在骨瓷小勺里,送到姬瑶唇畔,不忘叮嘱:“慢些吃。”
姬瑶小口微张,西边过来的葡萄酸甜可口,委实长在她的味蕾上。
她咽进肚里,对着秦瑨勾唇一笑,一副娇羞含怯的模样。
两人顾盼生情,引的沈林大为艳羡:“陛下和侯爷的关系还是那么好,真让我羡慕,当初在莫岭村我就见你们恩爱有加,不知二位何时成婚?我虽到地方去了,还是希望届时陛下能给个恩典,邀我回来吃一杯喜酒。”
醉言醉语虽是无心,却让姬瑶脸颊绯红。
她放下象牙筷,嗔了一眼沈林:“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俩恩爱有加了?”
“不是吗?”沈林眨眨迷离的眼眸,“你们那时住在一起,走哪里都形影不离,侯爷上山剿匪都带着……”
“沈林。”秦瑨低声打断他:“你喝醉了。”
“是醉了,不过说的是真心话。”沈林摸摸后脑勺,脸上陀红更深:“陛下和侯爷珠联璧合,委实登对,沈林能遇到你们,真是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话落,他打了个呵欠,眼睛一眨一眨的,渐渐阖上,趴在圆案上睡着了。
秦瑨见状,无可奈何的叹口气,唤来沈三,吩咐道:“靠岸,把他送回去吧。”
“是。”
沈三将醉倒的沈林扶起来,架出了厢房。
外面阳光正毒,透过轩窗照进来,被木栅分分割成一束束的光影。
姬瑶的面庞笼在温暖的光芒中,低眉垂目的模样多了几分清丽婉约,似乎猛然间成熟了许多。
秦瑨睨着她,心尖情不自禁的为她搏动,“吃饱了?”
“嗯……”
姬瑶嗡哝应了一声,还沉浸在沈林的醉话里,羞赧的不敢去看秦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