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下看了儿子一眼,神色明显松懈许多,“没事了?”
戚少麟语气随意道:“死不了,还能为你养老送终。”
戚旭哼骂他一句,“等你给我养老,还不如盼你院里那条狗,至少它还算听话。”
他曾告诫他,要沉下心等秦家消气,谁知人家一走,他就不顾一切贴了上去,还险些没了性命。可他转念一想,幸而戚少麟是跟在了他们身边,否则秦玥真死在了那船上,他这痴情儿子又岂能独活?
父子俩说话向来不对付,但这次戚旭软了态度,对他道:“经此一事,我想秦常锋也总不至于还似从前那般坚决,等你伤好后,我和你一同去一趟秦府。”
戚少麟这才来得及问:“秦伯父他无恙吧?”
就这态度,把别人看得比自家爹还重要了。戚旭没好气道:“他好得很,你睡着的时候来看过你一次。”
戚少麟眼底浮起笑意,更觉这次伤得值了。
交谈几句,他才看到秦玥重新进屋。
她身后还跟着一名御医,年逾半百,鬓染微霜,瞧上去便是经验老道的。
秦玥见到屋里的戚旭后,还是将他当做长辈看待,问候了一声:“侯爷。”
戚旭颔首道:“他已经醒了,你劳累了这么多日,去歇歇吧。”
秦玥点点头,侧身让御医问诊。戚少麟心思则黏在她身上,连医师的问话都错过几次,生生挨了父亲几计眼刀。
御医细谨替他问诊过后,将他的伤情大致说了一遭:“···世子吉人自有天相,已无性命之虞了。”
秦玥静站在一旁,闻言眉眼舒展。
“世子身子强健,多躺床静养,保持身心愉悦,月余后应当就无大碍了。”
御医又叮嘱了些药物的用法,及养伤期间所要留意的事,才提着药箱告辞。
戚旭起身送行,屋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听御医那么说,秦玥安下心,道:“惜云等会儿将药送来,那我就先回去了。”
回去?回秦府?戚少麟本能地伸手拉住她,“阿玥,别回去了。院里屋子那么多,你就歇在这儿,也省得来回麻烦。”
若早知道他一醒来她便要走,他宁可多睡几天。
秦玥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他已经脱离危险,两人又还未将亲事敲定,她回去了自然就不会再来了。
戚少麟读懂了她的意思,拿御医的话求她:“方才御医已经说了,我的伤还需好生将养。我不喜欢惜云伺候,庄远又手笨,你一走我又如何养伤?不知还会疼上多久。”
他一改方才与父亲相处时的语态,软着嗓音道:“阿玥,我院里人口风都紧,你就安心多陪我几日吧。”
他此时受着伤,也纵容自己无赖起来。现在正是挽回她的好机会,他又如何舍得错过。
秦玥低头看他虚弱的脸,明知他是卖惨,还是忍不住让步答应,“我回去告诉父亲一声,晚点再来。”
戚少麟抬眸凝望她,像只得了骨头的大狗。他语调高了几度,“当真?”
说完他又怕秦玥反悔,缓缓松开手道:“我让庄远送你回去,他在那等着接你,也帮我和秦伯父问一声好,等我伤好后再去拜访他。”
秦玥应了一声,转身出了房门。
***
确如御医所说,戚少麟年纪轻,底子好,几日过后便能勉强下床走动。
只是秦玥在时,他依旧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生怕她离开。
秦玥并非时时刻刻都守在他身边,除了上药等事,她大多数时候会在院里陪戚二傻或者惜云闲玩。从前戚少麟难得窥见的笑容,偶然间便会出现在他眼前,充盈了他的胸腔。
在这恬静间,他想,他毕生所求不过如此。
午后他睡了一觉,再醒来时天色已黑。
床边的烛光都已熄灭,外间桌上仅剩的一盏燃起。
他坐起身看向光源,只见秦玥坐在桌边,她手执一卷书,单手撑着额头阖目休憩。暖黄的光线织就成一片薄纱,披在她身上,犹如梦境一般。
他轻手轻脚地下床,缓慢走近,最后到她身前单膝着地蹲下,细细端详她的睡颜。
似是觉察到他灼烈的视线,她眼睫微微一颤,蝴蝶展翼般地睁开了眼。她睡眼惺忪,说话时还有些迷糊不清,“你怎么起来了?”
仿佛受了蛊惑,戚少麟不由自主地伸出手,修长的手指碰了碰她的脸。
指下触感细腻,这不是梦。
秦玥没有躲避,而是静静地回望他,看着他清俊的面庞一点点放大。
夹杂着药味,柔软微凉的唇贴了上来。温湿的舌尖掠过,在小心翼翼的试探中,所有苦涩的味道都淡去。
直到他的侵夺变得急切,秦玥才清醒,抬头与他抽开距离。手中的书不知何时已经掉在了桌上,她呼吸轻促,开口道:“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屋了。”
“阿玥,别再走了。”
戚少麟抬首,如同瞻仰至高至上的神明,乞求她的怜悯垂爱,“我为你死,也为你生,你就可怜可怜我,别再离开我了。”
他右手沿着她的裙摆往上,找到她的手,再与之十指相交。
此刻,再没了欺瞒,憎恨,不甘。他满怀赤诚,将自己完完全全袒露:“从前我在万佛寺曾求下姻缘,佛祖有灵,便注定会让你我在一起,让你我成为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