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帅,此事还须慎重对待。”见李克用发完了脾气,盖寓估摸着差不多了,于是便进言道。
李克用也知道现在是比较危险的时候了,河北三镇外加宣武、大同,兵多兵寡还是其次,最麻烦的是从各个方向杀来,令河东无法专心应敌。
“给吾弟克恭传令,昭义镇拣选精锐勇猛之士入晋阳。”李克用下令道。
盖寓示意了一下,幕僚开始撰文。
如今形势危殆,昭义诸州新得,人心不稳,抽其精兵入河东,确实是不错的应对手段。
“遣使至镇州(今河北正定),就和王镕说,吾与李匡威有仇,不涉其他人等。”李克用又说道。
幕僚继续记录。
“等等,使者再带点礼物过去。吾闻王镕年少,便送一些金银器。”李克用追加了一句。
盖寓欣慰地笑了笑。
这几年虽然不顺,但大帅的脾气似乎有所改变,看起来不像是坏事。若搁在以往,只有别人给大帅送金帛的事情,大帅怎么可能给别人送礼?
这对大帅来说,是极为丢脸的事情。
命都可以不要,但一定要面子。
如今看来,河东暂时的逆境未必是坏事啊。只要大帅的脾气改了,以他治军的能力,还是大有希望的。
“再遣使至灵州……”李克用说了一半便停下了。
盖寓愕然,朔方镇如何不要安抚?
邵树德这个人,他实在摸不透,感觉是个面厚心黑之辈。若让他觑得机会,十万大军杀过来,河东还不左支右绌?
“大帅……”盖寓提醒道。
“罢了,亦遣使去,再带一封信。”李克用吁了口气,道。
本来,他是想让夫人刘氏派人去灵州,找邵树德之妻折氏,通过这些关系委婉地修好两镇间的关系,这样自己不用直接出面,面子上好看一些。
但现在想想,男人缩在后面,让女人出面转圜,羞也不羞?
义弟若不愿修好,打就是了!大不了战死沙场,能有多大事!
“此战,关键是幽州、大同。”李克用说道:“打退此路,宣武军,吾不惧也!”
盖寓同意这个说法。
朝廷应是不可能派兵来的,虽然听闻张濬力促此事。
不过来了也不怕,哪怕来个五万兵,派一员猛将,领五千人就足以对付。
神策军,就不是打仗的料子,三两下就对付完了。
其实来了可能还是好事,击退神策军后,还会动摇其他几路敌军的军心士气,对河东来说未必就是坏事了。
但朔方镇那帮人却不能小视。
邵树德这人,穷兵黩武,简直和——呃,陇西郡王有的一拼。年年征战,用兵老辣,实乃劲敌。
以如今河东面临的局势,最怕的不是那种勇猛精进的大将。这种大将用兵很干脆,不是胜就是败,很快就能决出胜负。
但邵树德那人用兵,真是一言难尽。跟他打,极有可能不胜不败,就在那恶心你,等你扛不住了,烦躁了,露出了破绽,他就扑上来了。
哪有那么多时间和他耗?
如今的河东,每一分兵力都十分宝贵。若是在朔州方向再被牵制个数万人,这仗就没法打了。
“如此,便整兵备战。”李克用说道:“敌军利在兵多,我军利在心齐。若能打退诸路兵马,则贼人胆寒,我军便可趁势进击。今日来犯的各镇,有一个算一个,全部要讨伐回来。尤其是朱全忠此贼……”
李克用想起了朱全忠奏折里“克用终为国患”这句话,一时间又怒火攻心,差点压制不住脾气。
气大伤肝!
李克用深吸了口气,面无表情地盯着地图。
第029章 问对
暴雨说来就来,下个不停。
殿室内,圣人正与宰相张濬问对。
“听卿一席话,几有茅塞顿开之感。”圣人感慨地说道。
同时也有些振奋,张卿有大才,他认为国事尚有振作之可能,那多半是真的。
张濬看着面前微红的茶汤,同样十分振奋。
“陛下,天下诸镇,还是有忠心之辈的。”张濬笑道:“譬如这茶。武昌军节度使杜洪虽是伶人出身,然忠勇为国。此茶,竭尽全力,一年供千斤以上,可谓忠矣。”
“灉(yong)湖含膏,列圣煞是喜爱。”圣人一听也笑了,道:“听闻昔年吐蕃赞普亦爱此茶,多方求购。”
正所谓“灉湖唯上贡,何以惠寻常”。产自岳州的这种茶,茶饼表面蜡光,香气浓郁,煮好后汤水微红,有如残阳,一直是皇室贡品。
“宣武节度使朱全忠,辞淮南帅位,又不肯领宣义节度使之职,言一人身兼二镇恐惹非议。还派兵护卫汴水饷道,年年贡赋不缺,亦是忠臣。”张濬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节奏,尽量将话题向自己需要的地方引。
宣义就是原来的义成,节度使一直是朱全忠的部将胡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