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帅,或可令进奏院放出风声,张钧欲入长安,废帝,并拥立吉王为新君。再言朔方勤王之军,所过州县供应不丰,冬衣不足,士卒饥寒难耐,皆怨朝廷不体恤我等,不如冲进长安,立吉王为新君,定有丰厚赏赐。”沉默了半天的陈诚终于出了一计。
这个计策还算马马虎虎,也比较符合人们对武夫的印象。
安史之乱以来,叛军和平叛大军之间的身份转换,本来就是极为随意的。朝廷的骚操作,也不知道多少次把平叛大军变成叛军了。
简而言之,这个计策符合人们的认知,“可信度”较高。
即便圣人识破了这是邵树德施加压力的举动,但事关皇位和性命,敢赌吗?万一真把你废了呢?
“泾原军到哪了?”
“被宰相杜让能拦在醴泉。但这帮人欲壑难填,区区十万匹绢帛的赏赐,已经不可能满足了。他们不仅想要财货,还要女子。我军才离开坊州,离长安还有四百余里,对他们而言,时间是够的。”陈诚答道:“若宰相没法劝服乱军,天子就得播迁了。”
“华州王卞离得这么近,为何还没到长安?”
陈诚也有些诧异,或许出了什么变故吧,但这不是坏事。
第040章 离奇
大顺元年十月初五,醴泉驿内,宰相杜让能与随从们度日如年。
“泾原乱师,某是劝不动了。”
“杜相也不用过于自责。泾师之乱,建中年间便有之……”左补阙刘崇鲁劝慰道。
“宰相之职,外抚四夷,内安百姓。如今却……”杜让能苦笑,说不下去了。
刘崇鲁这个人,品行一般,热衷名利,杜让能对他看法不是很好,不想深说。
“杜相,宇宙将倾,须假扶持之力。”刘崇鲁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将话题扯到了另一方面。
杜让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摇头道:“这力好借不好还。”
刘崇鲁干笑了一下,正待说些什么,突然闯进来十余全副武装的军士。
杜让能一惊,直接起身,问道:“张将军何意?”
“大帅说了,你是宰相,杀宰相不好,赶紧滚吧。”领头军校说道。
“若不是看在带来的绢帛份上,这次就宰了你们这些昏官。”
“跟他多说什么?京师财货山积,一人拿个几十匹绢不成问题。”
“当年巢贼都可以亵玩公主皇妃、宰相儿媳,咱们这次也要开开荤。”
“刘拾遗的女儿,给两个巢贼军校生了孩儿,最后被忠武军的人抢走了,啧啧……”
军士们七嘴八舌,杜让能听得七窍生烟,差点晕倒。
刘崇鲁示意随从们扶住宰相,朝外走去。还好,乱军给他们留了马匹、车驾,总不至于走路回去。
杜让能骑在马上,仰天长叹。
他想起刘崇鲁刚才说的话,心里倒也没那么排斥了。
如果借夏兵平叛,总比让泾师入长安要好。
光启元年,邵树德入长安诛田令孜,只拿田氏及其党羽家财赏赐军士,对部伍约束甚严,并未扰民。
文德元年诛杨复恭,甚至连长安都没进,亦未大掠州县。
对比下收复长安时诸道兵马的表现,战功第一的李克用劫掠也是第一。
这真是没法说了!
刘崇鲁悄悄看了眼杜让能的脸色,心里暗暗猜测。
泾师已经无法阻止,如果勤王兵马不能及时抵达,那么天子就得出巡了。
这样一来,往哪出巡就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从安全方面来看,往北跑,跑到京兆府北边的美原、奉先一带是最合适的。向东渡过洛水可至同州,向北进山可到鄜坊,泾师没那个本事杀到这里,况且他们也不想。
但天子多半不会这么选。
华州乃至潼关,应该才是天子出巡的首选地点。从这里北上渡河可至河中,向东可前往洛阳,不至于被限制死了,无处可逃。
终究还是怕灵武郡王,不想成为傀儡。
其实,邵树德应该也不想控制天子,没有必要。尊奉长安诏令的地方越来越少,也就江南还没出现大军头,不然多半不会那么恭顺了,但想换个节度使、刺史也千难万难。
三川战火熊熊,未来如何不好说。估计也就岭南等少数地方,朝廷还能指挥得动吧——大兄崇龟即将出任岭南东道观察处置等使、清海军节度使、广州刺史。
十月初八,一行人抵达了咸阳。只草草休息了一晚,初九继续赶路,傍晚时分抵达了长安。
长安经过十余日的整顿,稍稍有了点模样,但军士盗窃府库的情况仍然很严重,军官不能制。
坊市没有乱。豪商大贾的护卫聚集了起来,保证了最基本的秩序。
宫城内外倒是有不少宿卫、军士,维持了朝廷的运转。
有一说一,神策军虽然废,但有没有这支军队,还真的不一样。最起码,京城内外的秩序还需要他们来维护。
不过秩序虽然有所好转,百姓却愈发惊慌了。
刘崇鲁稍一打听,脸上表情便十分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