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州传出消息,刺史张谏感行密赠粮之德,欲降之。大帅怕是会睁眼闭眼,不会管了。”萧符也回敬了一杯,道:“现在竟是无人愿意得罪他了。”
当年孙儒尽发扬州士民渡江,财货、粮食能带的都带上了,组成“流浪军团”下江南。
因为缺乏交通工具,很多粮食被遗弃在了扬州。孙儒下令一把火烧了,不留给任何人。
孙儒走后,杨行密的人潜入扬州城中灭火,从火堆里扒出了数十万斛粮食。泗州刺史张谏乏粮,向杨行密求援,杨行密直接就给了。
张谏从此觉得这个人不一般,始有投靠之意。
“这就是运气,杨行密的气运实在太旺了。”朱友文道:“我看阿爷的意思应该还是拉拢,别让他在后面捣乱。但行密也有野心,也想扩大地盘,阿爷已经很久没往杭州派使者了。钱镠、董昌二人若遭到杨行密攻击,阿爷应一句话都不会说。”
这就叫现实的无奈。
若没有邵树德在一旁虎视眈眈,杨行密的日子可没这么好过,敢全力攻钱镠、董昌?不怕被人一路打到扬州?
但现在不一样了,邵贼从南北两个方向攻来,怀、孟、洛、汝、蔡五州直面威胁,实在没精力再料理淮南了。
三人苦笑叹气,互相劝酒。
喝了一会后,朱友文又挑起了另一个话头:“赵克裕一家陷贼,开封都传遍了。夏贼骑卒竟然活动到了怀州,张慎思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这般不济事。我看开春过后,河阳那边也要换人了。”
萧符点了点头,道:“张全义可能要任河阳节度使。”
这个不意外。张全义善于抚民,劝课农桑是一把好手,也能笼络手下人。现在洛阳满城满巷都是各州开来的大军,河南府的权力渐渐被胡真夺取,张全义手下连兵都没几个了,节度使当得也没甚意思。
既如此,还不如去河阳重新开始。收容亡散,奖励生产,将二州十县之地发展起来,以抗夏贼。
就是不知道此举会不会刺激李罕之。当年李罕之被张全义偷袭,深夜翻墙遁走,这梁子结得可不小,搞不好以后李罕之出泽州南下就是家常便饭了。
“王大郎怎光吃酒,话都不说一句?”萧符转过头来,看着王彦章,笑问道:“夏军骑卒出现在怀、孟,张都头兵少,无法驱离,依你看来,该怎么办才好?”
“若给我千骑,北上河阳,定然踏破夏贼营垒。”王彦章喝了不少酒,脸色通红。
虽然升官当了押衙,但依然没有领兵出征的机会。这对于一个正处于黄金年龄的武夫来说,是非常遗憾的,故一直闷闷不乐,恨不得现在就飞到河阳,与夏贼大战一场。
萧符笑了笑,道:“说不定便有机会了。”
他是粮料使,军中粮草、器械、钱帛的调拨分发,全经于他手。
往河阳发运可供五万大军使用半年的粮草,是月初就定下的计划。
而到了明年三月,大河化冻之后,水师也将出动,柏崖仓一带会囤积更多的粮草器械,增兵河阳的意图非常明显。
明年,河阳可能要爆发大战啊。
这场战争,就规模来说也许不会特别大,兴许就三五万人级别的,但重要性毋庸置疑。
若张慎思、张全义败北,损失数万兵马,河阳局势全面糜烂,那夏贼可就把战线推到黄河岸边了。洛阳腹背受敌,形势堪忧。
三人一边聊一边喝酒,突然间,便有仆人走了进来,低声向萧符禀报着什么。
萧符越听眼睛越亮,到最后以拳击掌,大笑一声,道:“时溥败了。”
王彦章、朱友文二人一齐看向他。
萧符定了定神,道:“时溥山穷水尽,钱粮皆无。冬至之日,赏赐便未发,正旦将至,又无赏赐。将士饥疲,偏偏时溥还在家中宴宾客,引发军士不满,遂乱。庞都头得知城中情形,挥师猛攻,终破彭城。时溥举家自焚于燕子楼,徐镇——终于平了。”
从朱友裕出兵开始算起,徐州之战也打了大半年了,期间击破了朱瑾的二万援军,按捺住了撤退的心思,锲而不舍,最终攻拔名城。
宋、亳、宿、濠、寿五州百姓也累得够呛,家中农事都受到了影响。
如今一切都得到了回报,时溥已灭,不但新得了大片地盘,最重要的是解决了一个方向的威胁,腾出了不少兵力。
萧符想到了最近还刚刚和他联系的关中萧氏族人。
当年夏军南北两路一起发动,汴州街头巷尾皆有人谈论。萧符一时也有些惊疑不定,于是秘密与他们接触了下。
如今看来,或许无需这般着急。
这天下大势,到底鹿死谁手,还很难说呢。
第023章 我要进来了
龙池宫的存在已经极大改变了安邑县的经济格局,这从大顺五年(894)正月的热闹场景就能看得出来。
这地方,辟处野外,风景秀丽,有盐池盛景,也有山林葳蕤,但真没多少人,也没什么农田、村庄,本来就是一个十分冷清的地方。
如果圣人住进来的话,可能还会好一些,随驾的百官臣僚,服侍的宫人嫔妃以及护卫的大队军士,都能让龙池宫一带商旅云集,经济繁荣,可惜圣人多年不来了,直到来了个被愚昧蕃人称为“灵州邵圣”的武夫。
他的排场看起来不比天子小。
龙池宫不断修缮、扩建,已经比当年初建时还要略大一些了。“邵圣”一家子占用的地方倒不算大,可办公的人员很多,充塞了各个殿室。
他们在宫外修建了很多住宅,陆陆续续把家人接了过来,使得龙池宫左近愈发繁荣热闹。
“好一个龙池宫,好大的排场。”拓跋思敬带着百余辆马车抵达了新修的龙池驿,结果竟然找不到地方住,不得已之下,让人在外头搭帐篷。
拓跋彝昌今年十六岁,带着数十拓跋家族的子弟充当护卫。
他爷爷拓跋思恭死于阴山草原,父亲拓跋仁祐英年早逝,几乎就是被拓跋思敬养大的,一直视他为祖父,从小习练武艺,还在拓跋思敬的叮嘱下学了汉人的文章典籍,十年不辍,竟是允文允武之辈。
其实他不怎么恨邵树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