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时日无多,希望能等到夏王过来的那天。”张淮深有些悲戚地叹了口气,道。
伊州,一度为他收复,后面又丢了,很可惜。肃州也差不多,拿到手里又丢了。很巧的是,占领他这两块地盘的都是回鹘人,前者是高昌回鹘,后者是甘州回鹘。
凉州一度被嗢末占领,他率军收复,然而他毕竟不是河西节度使,朝廷在那时候也不可能让一人身兼两镇帅位,故凉州得而复失。
鄯、廓等州,其实都是打着归义军名义的地方部落武装驱逐吐蕃人后得到的,只是名义上归他罢了,实则根本不听话,比如杀死论恐热的拓跋怀光就是仆固俊的人。
鼎盛时名义上有十一州之地,而今只剩沙、瓜二州,将不过数员、兵不过万余,只能勉力支撑了。
成事,何其艰难也。
邵树德听了也很感慨,但他也无法做出任何保证,毕竟中原要紧,只能安慰道:“高昌回鹘,吾必灭之。一俟中原砥定,便发兵与张仆射会师。”
第058章 一路向北
肃州会面之后,邵树德带着新收的诸部勇士返回甘州。
王妃折芳霭展示了她高超的骑术。不过骑了一段之后,她忽然说累了,最后与邵树德共乘一骑,于二月二十日返回了甘州,宿于李仁美营建的宫殿内。
二十一日,他在甘州城外检阅了新收的部落兵。算上从龙家手里敲来的千人,一共四千,还算不错,至少骑术、箭术都有几分火候,短兵器水平马马虎虎,长兵器只是稍有涉猎。
甘州诸部亦联合贡献了四千人。
邵树德想了想,从铁林军比较能打的定难都、铁林都中各抽调一部分精兵,再拨五百亲兵,单独编成一军,军号“定难”,调经略军副使魏博秋为定难军使。由于其人尚在河南前线,暂由邵树德亲自管着。
编入定难军的五百亲兵就是符彦超带的那批,他这次也走了狗屎运,以十八岁的年龄担任军都虞候。考虑到这支部队的兵员大部分是蕃人,而蕃人崇尚贵种,比较服从命令,因此符彦超遭受骄兵悍将挑衅的风险小了许多,这又是他的运气。
邵树德本打算将大儿子也派到军中,从粮料官做起,因为他的算术成绩不错,左思右想之后还是放弃了。大郎还需要继续学习,现在派往军中历练,那是拔苗助长,不太好。此番西巡,他已经感受过战争气氛了,甚至亲自上阵杀过人,已经达到了效果,再等等。
因为是邵树德代理军使,这支关西军政集团的第二十五个军级单位从一开始就是顶级待遇。
甘州方面打开了府库,将库存器械全部贡献了出来,让那帮蕃兵换换装。他们原本的武器太差了,也没几件甲胄,显然是不成的。
铁林军损失的人员,在甘州就地征募补齐。五百亲兵的缺额,只能回去之后,从各军细细挑选了。另外,一干老兄弟的子侄年纪也差不多了,可以选一部分有志从军者补入。这是一条升官快捷通道,只存在于开国初期,算是给老兄弟们的优待了。
二十四日,大军启程北上。按照邵树德的安排,铁林军护送王妃返回凉州,他带着铁骑、飞熊、金刀、黑矟及亲兵四万多人北上。随军同行的还有大量甘州牧民,他们赶着牛羊、马车,先大军一部北上。
临走之前,邵树德又最后看了眼甘州风物。
这是一个特殊的地方,曾经是回鹘人的都城,有修建了一半的宫殿,有他们多年抢劫商旅得来的财货,还有迁移过来的数量庞大的人口。朔方军收复甘州后,锐意改造,发展至今风俗为之一变,虽不全然类似中土,但已经有几分真意了。相信经过持续不断的人口互换与同化之后,甘州最终会被消化,去掉吐蕃百余年统治的主要痕迹。
“大帅,该启程了。”陈诚骑着一匹马,跟了上来。
他年纪也不小了,却主动选择奔波劳累,而不是像赵光逢那样留守凉州这个临时“行在”,邵树德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此去大漠风寒,陈长史可经受得住?”邵树德扬起马鞭,笑问道。
“有何受不住的?”陈诚笑了,道:“正好见见碛北风光。人这一生,总有几个地方是必去的,胡虏王庭,心向往之。”
“好!”邵树德大笑,道:“我有五万雄兵,今北上于都斤山,笑看诸部酋豪跪在我脚下。”
巳时初刻,大军迤逦北行,浩浩荡荡,不见头尾。
与此同时,数名信使也离开了甘州,分头前往绵州及汝州。
川中战局,差不多已经完全平息了。原因很复杂,一是因为神策军太烂,打仗打不赢,尽做猪队友,连累友军士气不振;二是刘崇望自己撂挑子不干了,他已经完全绝望,言辞激烈的写了一份表章送往长安,“辱神策军过甚”、“辱衮衮诸公过甚”,也不管啥后果了,反正就是骂,骂了个痛快。
长安君臣看到之后,相顾失色。恰好此时李茂贞递了个梯子过来,释放了部分官军将校,同时送百余车财货、珍宝发往长安,朝廷顺势赦免了李的罪过,令其原职留任,仍为剑南西川节度使。
龙剑节度使赵俭攻克茂州之后,屡为茂贞所败,现在也熄了心思,守着龙、剑、利、阆、茂过日子。
川中的局势,差不多就这样了。朱玫老了,又被王行瑜兄弟背叛,地盘不大,已失了进取之心。李茂贞吃了这次教训,短时间内也不敢再有什么贼心思,川中可以稍稍稳定个几年。
邵树德发往川中的牒文就是发给积石军李一仙、郭琪的,令其撤回来休整。将士在外的时间不短了,再不撤恐有兵乱。
发往河南的牒文是给李唐宾的。令其果断投入兵力,深挖南线,扩大突破口,动摇梁军阵脚,为歼灭庞师古所部做好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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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战局的关键,目前看起来还是郾城。
契苾璋在亳州搞得再好,那也只是影响局势,还做不到决定局势。但郾城一克,即可顺势直插许州,令敌军全线动摇。
邵承节押着一批粮草抵达了郾城东南三十里之洄曲,当年吴元济屯兵之所。
折宗本正好在营中,听闻外孙来了,亲自出营迎接。
梁军离得最近之处不过七八里。严格来说,洄曲并不十分安全,作为夏王继承人的邵承节不该来这个地方。
但你得考虑到时代风气。
这是一个崇尚个人勇武的时代,就连普通老百姓都以弓马娴熟、魁梧有力为荣,而不以风流倜傥、满腹诗书、足智多谋为美。
继承人从没上过前线?让夏王赶紧换个儿子当世子吧,这个不行。
所以邵承节来了,还带了十万斛粮豆、五万束干草及五万捆箭矢。
“世子何故连甲胄、兵刃都带上了?”折宗本看了看外孙身后的驮马,有些惊讶。
“外翁让我上前线耍耍呗。”邵承节嬉笑道:“王府射鹿子之时,我七箭中六,定然不辱邵氏威名。”
“战阵凶险,恃勇轻进,可非为将者之福。”折宗本摇了摇头,道:“你可知淮宁军衙将魏守节已战死?”
邵承节想了一下,似乎对这个人有印象,问道:“如何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