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北方向出长社县,穿过长葛、新郑县境,通往郑州。
东北方向出长社县,穿过许昌、尉氏县境,通往汴州,其中尉氏县城就在驿道旁。
正东方向出长社县,穿过鄢陵、扶沟县境,直通蔡水,鄢陵又有驿道通往汴州。
东南方向出长社县,穿过临颍、郾城、上蔡县城,直通蔡州,其中临颍、郾城二城皆在驿道旁。
这么一个四通八达的地方突然间就叛变了,你说慌不慌?不走大道,从野地里走路试试看?辎重都不要了?
当然,小路肯定是有的。但通行效率感人,路况也不太好,可以尝试走一走。但如果有选择,肯定要走大驿道的。
夹马军覆灭之前,梁军总有一支轮换部队在许州。再早一些的时候,戴思远的飞龙军也经常到陈许补给。以忠武军剩下的那些歪瓜裂枣,是不敢有什么动作的。但这两支部队先后覆灭,使得庞师古手头不再有预备队,给忠武军叛变创造了机会。
所以说,歼敌良机是自己创造出来的,不是敌人施舍的。梁军如此被动,落到今天这步田地,也是必然之事,或早或晚罢了。他们能撑这么久,已经非常不错了,梁人没输在部队的战斗力上,没输在战术上,输在了战略上。
※※※※※※
二十七日庞师古花了一整天的工夫整肃军纪。
消息传得太快了,匡卫军上万将士心中像长满了野草一样,人心惶惶。
庞师古眼看强压已经不是办法,顺势疏导。
他下令击鼓,全军列阵。
“诸位离乡快一年了吧?”庞师古站于高台之上,问了句。
亲兵来回奔走,将他的话传达下去。
列阵的军士们一片嗡嗡声,军官怎么压也压不住。
“一年了。”庞师古感叹道:“汴州的粟麦好吃啊,诸位多久没吃到了?”
“咱们汴州的酸枣还是贡品哩,也好久没吃到了。”
“咱们汴州苗稼滋润,牛驴皆肥,多想尝一口。”
“家中父母身体可好?孩儿是不是还那么顽皮?”
庞师古一句句问着,亲兵确保将他的话传递到每个角落。
军士们听了鸦雀无声,原本的嗡嗡声彻底消失了,到了后来,甚至有人哭了出来。
“想不想家?”庞师古问道。
“想!”军士们齐声大吼道。
“我带你们回家好不好?”庞师古又问道。
场中先寂静了一下。突然之间,就像山洪暴发一般,上万军士齐声喝彩,欢呼声震天动地。
“回家!回家!回家!”军士们用槊杆击地,神情癫狂。
这是所有将士内心最深的渴望,庞师古静静等待着,任他们宣泄情绪。
良久之后,声浪渐渐平息。
“可是有人不想让我们回家。”庞师古抽出横刀,遥指西岸的夏军营地,大声道:“我们若走,贼人就会渡河追过来,趁着我们心慌意乱,杀了我们,不让我们吃到家乡的酸枣,不让我们见到爷娘,不让我们再抱一抱孩儿,你们说怎么办?”
“杀了他们!”
“谁敢挡路就杀了他!”
“杀!”
上万军士齐声大吼,怒目圆瞪。
“长剑军、佑国军亦是咱们同袍乡党,他们也想回家,咱们和他们一起走,好不好?”庞师古问道。
“一起走!一起走!”
“很好。”庞师古笑了,道:“长剑军、佑国军将士们一定也是这么想的。大家一起出来的,定然要一起回去。丢下老弟兄独自跑回家了,人家爷娘拄着拐杖来问,你可有脸见人家?”
“没有!”
“要不要讲义气?”
“都将别说了,咱们这几万人一起抱团走,遇到挡路的就杀上去,砍死他们。”有人大吼道。
“都将放心,只要让咱们回家,谁敢抛弃老兄弟跑路,我第一个弄死他。”
“都不准跑,一起走才能活下来。”
底下不断有人大声说话,军士们附和连连。
庞师古哈哈大笑,道:“有如许壮士陪我一起走,何惧之有?”
朱友恭、康延孝、萧符、张慎思等人纷纷上前。
张慎思低声提醒道:“都将,要走最好快一点。这会群情激奋,士气高昂,军心可用。若迁延日久,将士们的兴奋劲过去,怕是又要振作不起来了。”
“我自然省得。”庞师古说道:“你速速遣人收拾器具、粮草、辎重,做好离营的准备。”
“遵命。”朱友恭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