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万历有国力,但没武力,于是成就了老奴萨尔浒之战的传奇,辽东失控。
马尔萨斯陷阱的威胁,需要更多的资源来对冲,不然他的王朝会比其他朝代更早内爆。所以,邵树德决定更深入一层,趁着他掌握着历朝历代开国以来最强国力的时候,横扫四方,多占土地。正如他一直在趁着成本低的时候大修宫城一样,过了开国初期,很多事情就办不了了,或者即便办下来,也成本激增。
“另者,朕意欲控制草原,若无辽东在手,只有阴山,你觉得怎样?”邵树德又问道。
“如失一臂。”陈诚叹道。
“前唐之营州、安东都护府,多在辽南海边,地虽沃壤,然饱受北边辽泽之契丹、奚人的骚扰。朕在辽泽置七圣州,屏蔽营州、安东府、沈州等地的威胁,故得以放心开垦,百姓安居乐业。”邵树德说道:“又,大鲜卑山横亘南北,将永安宫、七圣州与西边的草原隔绝开来,此为一天然屏障。但七圣州和永安宫想要长期维持,必须背靠一个稳定的钱粮基地,就是渤海国了。”
渤海是一个半山半平原的国家。说来也挺有意思,其国南部多山区,但却偏寒冷,生活着不少内迁的“熟女真”,但纬度更高的兴凯湖平原,因为种种原因,气候相对温暖湿润,农业、渔业、畜牧业都更发达一些,这从后世考古遗迹就能看得出来——渤海国的城址分布,兴凯湖平原、绥芬河谷地明显更多一些。
但兴凯湖平原往北、往西,则是野蛮的“生女真”,这是一大威胁。渤海国当年将都城北迁,其实也是本着“天子守国门”的政策,勇气可谓上佳。
而这些生女真,或者说黑水靺鞨,其实也是大夏将来面临的威胁。
别看人家现在顺服,但时移世易,很难说的。
辽国初年,哪个生女真头领敢不跳舞?但末年的时候,阿骨打就不跳了。
“再说回方才的事。”邵树德说道:“朕想要提前圈下一大片地,无论是辽东还是南方,朕都要。开国时便有如此多户口的王朝,古来少之。如果这都不敢尝试,朕还打什么仗?干脆回家带孩子算了。”
“陛下深谋远虑,臣不及也。”陈诚拱了拱手,道。
邵端奉在一旁面色凝重地听着。
这种大战略方面的事情,他半懂不懂,但感觉很厉害。同时心中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原来自己的封地护圣州,只是辽东、辽西的屏障啊。
想及此处,稍稍有些失落。
第015章 抚慰与安排
建极八年五月初三,邵树德经捧圣州龙化县,抵达了忠圣州。
忠圣州领一县,曰静蕃县。
静蕃县并非去年大战中的静蕃寨,而是新设的县份,只是借了一个名字罢了。
忠圣州有五万人左右,以契丹为主,奚人其次,另有少量渤海、汉儿、鞑靼人。
该州尚未分封出去,理蕃院派了官员在此打理各种事务。邵树德带着三千宫廷卫士、五千余银鞍直抵达州城的时候,居然看到这些官员悄悄松了一口气。
“李主簿何故如此惧怕?”邵树德看着尚未完工的城墙,问道。
“李主簿”名为李严,本在营州为官,后调入理蕃院系统,担任主簿,又被派到忠圣州来处理民政事务。
“回陛下。”李严答道:“忠圣州有近万户百姓,除缘城开垦的渤海、汉儿之外,其余皆是逐水草而居的部落之民。部落之制,本就有头人、酋豪,而今互不统属,故相安无事。臣所担心者,部落无主,久之便会互相吞并,形成大患。”
“可有苗头?”邵树德问道。
“尚未有此苗头。”李严回道:“臣所忧者乃将来之事。”
邵树德点了点头。
其实,契丹八部的草场早就被他划得七零八落了。
罨古只、辖底二人各领一块,七圣州一块,永安宫一块,另有少部分被划入了营州、濡州境内,分得十分细碎。
正如耕地是中原百姓的生产资料一样,草场就是草原牧人的生产资料。划分得越细,单个实力就越弱小。实力越弱小,就越难以反抗。
但还是要有居安思危的概念。
如果天降猛人,一统七圣州、永安宫及两个小契丹部落,朝廷就不得不发大兵征讨,花费甚多。
而要减少这个可能,就要严防死守七圣州内部,尽量让其原子化,不能出现武力、威望远超同侪的猛人。
李严所担忧的,其实就是这个事。忠圣州现在连个主人都没有,这就给了很多人不该有的野心——大位空悬,岂不是我有机会?这么想其实也是人之常情。
“契丹人刚逢大败,短时间内不至于有人作乱,不过卿所忧之事,却也是事实。”邵树德皱着眉头,慢慢踱步。
因为风俗、文化和生产模式的不同,七圣州说起来和黔中的牂牁蛮、昆明部落,五管的蛮、俚差不多,本质上都是世袭土官统治。
他们注重血统,上下等级森严。比起此时中原的风气,犯上作乱的可能性要小多了。
当然,也不是没有例外。
西谢蛮是怎么变成西赵蛮的?赵君道作为下属,可不就犯上作乱,抢了谢龙羽后人的土官位置么?
再近一点,还有乾符年间杨端趁势而起,意欲抢夺统治了播州四代人的罗氏家族基业这种事。
但整体来说,还是偏少的。统治结构比较稳固,奴隶生来就是奴隶,贵族生来就是贵族,洗牌的机会相对较少。
但正如中原那句老话,“尊位不可久虚,万机不可久旷。”你要断绝那些部落实力派的念想,让他们意识到自己不可能当上大夏郡王。
想到此节,邵树德觉得捧圣郡王府、奉圣郡王府的组建速度要加快了。王府暂先设在北平或洛阳,捧圣州、奉圣州的契丹大小头人们定期入京,让他们知道谁才是主人。
但这有七个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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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一边,月理朵带着女儿耶律质古在河畔散步。
五月的辽泽百草竞发,春光烂漫,处处洋溢着芬芳的味道——呃,或许还有牛羊粪便散发出的异味。
河对岸,余庐睹姑、萧重衮母女正在采摘野花。她们与月理朵母女对视了一下,又很快移开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