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部落实力都不强,大的一万人,小的只有一两千人。听闻曾有一个大部落,可出兵五千,但被朱瑾趁夜偷袭给剿了。理由是需要筹集牛羊杂畜过冬,不如挑最大的打,再让小部落畏惧,进献一批,则库藏丰盈矣。
现在一算,陆陆续续投靠过来的部落人口有六万多了,缺点就是男丁较少,难堪大任。
八月初四,邵树德离开了庭州,带着银鞍直七千余人、铁林军骑兵两千、蕃兵八千,直奔西州而去。
而此时高昌城内,第三代仆固天王毗伽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知怎么办才好。
偰元助坐在胡床上,轻拈着胡须,沉吟不语。
君臣二人面前的桌案上,摆着一份用汉文书写的请罪表,表上已经盖了亦都护的宝鉴,以及“大福大回鹘国中书省门下颉于迦思诸宰相之宝印”。
“大福大回鹘国”就是高昌回鹘的大名、正式国号。
国君、宰相都用印了,那么意味着这份请罪表已经生效,唯一的悬念就是何时发出去了。
“大汗可已作出决定?”廉祐问道。
他与偰元助一为左相,一为右相,是可汗的左膀右臂。
而且,作为国中少有的诗书传家的豪族,他们也颇有能力,治理国家井井有条,深孚众望。
在场三人,可以说代表了整个大福大回鹘国。
“北庭是否真的完全丢失了?”毗伽问道。
他今年才二十五岁,在位不过数年,雄心壮志自然是不缺的。不然的话,也不会亲率大军,东进伊州,与夏人大战。
但是结果十分惨淡。三场战斗,三次可耻的失败,上万勇士丧命于沙漠山岭间,让他的地位受到了极大的动摇。
“纵然还有残军在抵抗,也坚持不了几日。夏军三十万,即便是号称,十余万人总还是有的,而北庭的男女老少加起来,也不足十万,如何能抵挡?”廉祐摇了摇头,说道。
他有些叹息。
当初安西回鹘尚未分裂时,有众二十万,那会应该是他们最强盛的时候。奈何内斗了这么多年,实力已是大衰。整个大福大回鹘国,也不足三十万人,还折掉了北庭、伊州,光靠高昌、龟兹、焉耆等地,基本是顶不住了。
“那高昌是否还能守住?”毗伽有些不甘心地问道。
“大汗想怎么办?”偰元助问道。
毗伽神色阴晴不定,显然内心在做着激烈的挣扎。
其实,不是没有人向他提出过西迁的建议。
他们本来就是从草原上过来的,迁徙是常态,跑路并不可耻。可没想到自己拐弯抹角说了两句,两位宰相却坚决拒绝了,让他匪夷所思。
后来一想,明白了。
他们哪还是什么游牧家族啊?偰氏、廉氏在城外有大量的庄田,自己又读中原的诗书,信奉男耕女织那套,早就不想跑了。
在这个时候,毗伽可汗就要嘲笑他们两句了,我好歹还长得像汉人,你们两个自己拿镜子照照,除了衣服之外,哪一点长得像汉人了?
另外一点导致他们不愿意跑的因素,大概就是偰家、廉家都是好多代的摩尼教世家了,教区不跑,他们多半也不会跑。
毗伽隐隐听说,摩尼教在西边的日子不太好过,如今这个东方教区似乎是发展得最好的了。在教士们用粟特文写的诸多文书中,大福大回鹘国经常被称为摩尼教“最后的乐园”。
他们舍得跑吗?
毗伽可汗信佛,不信摩尼教,现在越想越气,恨不得把那帮人挫骨扬灰。
“大汗若想战,那就战吧。”偰元助叹了口气,道:“城内还有军士两万余人,虽然士气低落,并不至于不堪一击。若战事不利,我等自拥你去唆里迷城。”
廉祐诧异地看了一眼偰元助。
毗伽有些感动,连声道:“还是右相好,还是右相好!不过,这仗该怎么打?”
“全凭大汗自决。”偰元助拱了拱手,道。
“这……”毗伽可汗无语。
他这不是没主意了么?想要你们出点妙招的,结果就这样?
他的目光又落道了请罪表上,然后像被烫着了一样,赶忙转开。
传了两代的基业,如何能折在自己手上?没了高昌,还能找到更好的落脚之地吗?
“嘭!”毗伽可汗一掌拍在桌上,五指屈起,将请罪表抓了个稀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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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极十四年八月初十,高昌城外旌旗如林、冠盖如云。
邵树德在宫廷卫士的簇拥下,巡视四周。
“陛下。”臧都保亲自上前,躬身行礼。
“打得不错。”邵树德简略地评价了句,又问道:“吾儿在伊州?”
“是。”臧都保回道。
他并没有把全部军队都带来高昌,事实上来的还不到三万人,主要原因是补给耗费实在太大。留守后方的部队由赵王邵嗣武等人统率,疯狂转运物资,日夜不辍。
“高昌你准备怎么打?”邵树德问道。
“末将的方略是以打促降。”臧都保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