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郎,你五姐当年嫁给我哥,我就气不过。”任四郎也走了过来,道:“现在想明白了,再瞎混下去,只会被你五姐继续瞧不起。带我一起走吧,非得混出个人样来,我可以帮你打理民政,当年学的都没忘呢。”
邵慎立哈哈大笑。
一群“狐朋狗友”,心中的热忱终究没散尽么?
“七郎!”远处又奔来数骑。
邵慎立看过去,都是当年京中“著名”的纨绔子弟啊。
有人手里拿着弓,有人扛着马槊,有人带了一驮马的书籍……
“走!”他毫不废话,一拨马首,向西而去。
“纨绔子弟”们纷纷跟上,大声谈笑。
未知的前路上,有太多艰难险阻,有人会退缩,有人会再度迷茫,甚至有人会死。
但在这一刻,他们都不想瞎混了,他们想建功立业。
没人受得了无休止的轻视,即便是纨绔子弟,也有尊严。
第044章 二月
进入二月之后,满街乱窜的读书人渐渐消失了。
他们窝在临时租住的民宅内,温习功课,准备考试。
今年的科举定在二月末,最迟三月初就会放榜,届时所有人的命运就将揭晓了。
考完之后,因为圣人在京,很可能还会加个殿试,时间大概在三月初。
进士、农科、算科、明法一共190个名额,将由数千人来竞争。而这所谓的几千人,也都是各州杀出来的精英了,没点本事,县、州这两个级别的考核都过不了,更无可能来到京城。
这是一条千军万马争先恐后的独木桥,桥下就是汹涌的怒涛,不知道埋葬了多少人的青春梦想以及悲欢离合。
五老榜的奇迹,可一不可再。白胡子一大把的人还来参加科考,为的只是心中那一股执念罢了。从十几岁的翩翩少年一直考到老态龙钟的杖翁,沉没成本太高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在经历了唐末那么久的战乱后,科举已经没那么招人喜欢了。这一点,直到大夏开国后才慢慢恢复,科举再度变得热门。但经过圣人这么一改革,大伙都很迷茫,热情又有所降低——主要是瞄准进士科的学子们。
但考还是要考的。除了考试,他们还会什么呢?不会种地、不会打仗、不会做买卖,他们已经因为科举而特化了啊,除了儒家经典,其他方面的能力已经无限退化。
呃,好吧,其实就连他们擅长的经典,现在也被改了……
二月二十七日的考试中,帖经、墨义大量出现《致治》三篇的内容。
《致治》只是中经,但出的题目,简直和大经有的一拼,甚至尤有过之。
这让许多人哀叹不已。
是的,他们已经有所准备,知道今年的这次考试必考《致治》,但前半生的精力都花在九本正经上了,一时半会转不过弯来很正常。更何况,有些人的内心其实还是有点隐隐约约的抵触。
这就是作死了。
都告诉你要考《致治》三篇了,你还心中带有抵触,却又可笑地还来参加科举,你不死谁死?时代大潮,浩浩荡荡,有人当了弄潮儿,有人被卷入水底,本就寻常。
持续数日的科考很快过去了,三月初四,礼部张榜公布名单。
所有人都挤了过去,上上下下扫视着,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韩昭胤被人簇拥着,喜气洋洋地走了出来。
他——高中了!
“恭喜!恭喜!”
“韩兄一步登天,让人好生羡慕。”
“韩郎君可已娶妻?”
“娶了妻也不要紧,可以休妻再娶嘛。”
“如果殿试再弄个好名次,起步就可以六七品官啦。”
“韩兄,莫忘贫贱之交。”
吵吵嚷嚷之中,韩昭胤回到了租住的小院,感慨万千。
三年前,也是在这座院字里,他与耶律全忠、吕琦三人,把酒言欢。
那一次,耶律全忠考中了农科,出外做官去了。
吕琦没考中,前往庭州当了个九品经学博士。
只有自己两手空空,黯然回乡,什么都没捞到。
他忘不了族老们失望的眼神,妻子强颜欢笑的照顾。巨大的压力,逼得他差一点就放弃科举,去衙门当个小吏算了。
还好,一切都过去了。
三年后的考试,他一扫阴霾,金榜题名。
一起租住的士子失魂落魄地前来告别。
韩昭胤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两人坐在一起,就着黄芽菜炖春笋,喝了两盅酒,然后便散了。
时天色将暗,韩昭胤静静地坐在院子里,懒得收拾狼藉的杯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