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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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渊探测器没有用,伤口被污染的伤兵一样会散发出深渊的气息。地下城的感知没发现什么,塔砂的视线能看透一切死角,却对某些法术束手无策,比如神器“渺远星光”烛台的隐匿之力,比如恶魔骗术师的骗术。

恶魔妖术师的进阶看起来很不分明,这些恶魔中的施法者似乎在进化过程中也相当狡猾,闷声发大财,擅长扮猪吃老虎。向法魔分支进化的法妖也好,向惑心魔或魅魔分支进化的恶魔骗术师也好,当恶魔妖术师进化成这些更上层的恶魔,它们的外表毫无改变,改变的唯有力量。

法妖有着比恶魔妖术师更多种多样的法术,更聪明的头脑,宛如主物质位面的中阶法师升格成了高阶法师。但要是发展方向不是法妖,而是恶魔骗术师,那么进化后的恶魔妖术师会失去其他所有品种的法术。放弃繁多的施法能力换来的是,几乎天衣无缝的“骗术”。

“他”的幻术遮盖了吞噬人类伤员的现场,光天化日之下,恶魔骗术师吃掉了伤员,而后变得与那个伤员一模一样。在不能被任何法术剥离的伪装之下,它的腹腔高高鼓起,咀嚼消化着那名受害者。每消化一分,这只恶魔骗术师的幻术就变得更完美一点。

“他”的神情变得自然,“他”的外表从面孔到伤疤,从伤痕到到胎记,全都是人类伤员的翻版。它吞吃食材的记忆,“他”便鹦鹉学舌般学会了人类语言。它知道他的妻儿长成什么模样,倘若有机会让它看见他们,它会用与那名士兵如出一辙的语调,含情脉脉地叫他们的名字。

抬着担架的小队走进了入口,来到某一节走廊,他们在这里将担架小心地放下。恶魔骗术师继续扮演着痛苦的伤员,它并不感到担忧,事情本来就该这样:主物质位面的那些软弱生物在这里交接班,送它来的人会扭头去找更多伤员,在地下的医务人员负责将担架送到合适的病房——如果那里人多,它可以突然发难,将这些小点心吞噬一空;如果那里人少,它会继续等待。

恶魔骗术师静静地躺在担架上,走廊地上那道光亮得又急又快,毫无闪避的余地。类似龙骑兵魔导长枪的东西,那种光刃从地上的机关里弹射出来,将担架与躺在上面的骗术师一分为二,二分为四,极具效率地切割成一堆碎片。直到化为飞灰、回归深渊之前,恶魔骗术师依然维持着人类伤员的幻术,“他”茫然无措地哀嚎,把背后的疼痛当成什么试探,还企图继续装。

地下城的每个入口都有一段这种走廊,每条走廊边的活板门上装着肉眼不可见的小小魔导器,将走廊的图像送到监控室当中。在这里,邪眼女巫美杜莎坐在转动椅上,发卡将她酒红色的头发撩起固定,露出下面那只酒红色的眼睛。酒红色的眼珠眨呀眨,扫过排列在一起的那些大屏幕。

邪眼女巫的眼睛施加催眠,邪眼女巫的眼睛看见真相。在美杜莎的视野之中,各色魔力在空气中舞动,右眼看到假象,左眼看破幻象。她的目光停留在一处屏幕上,看见又一只腹部鼓起的肥壮恶魔躺在担架上,摆出一副扭捏喊疼的滑稽模样。美杜莎脚下一踢,在滑轮椅上转了个圈圈。

“十六号走廊,又一个!”她拖长声音对对讲机另一头喊道。

操作室发动了机关,地上的激光网霎时间张开,又一个恶魔骗术师死在偷渡的路上。后续小队清扫干净这个走廊小隔间,它对伤员来说是等待换手的中转站,对潜入者而言则是绝对无法离开的处决场。邪眼女巫摸着她的猫,咂了咂嘴,哼笑道:“想浑水摸鱼?咱又不瞎哩。”

医疗小队忙得不可开交,地上的战场,正变得越来越繁忙。

腐烂的臭味弥漫开来。

后勤体系全力运转,还有气的都能得到救助,战场上的尸体其实并不算多。而即便将整个战场的尸体加在一起,也不能出现如此浓厚的气味,这一轮的战斗只进行了一天,尸体怎么会腐烂成这样?

这种腐败的味道,来自死了不知多久的东西,来自一登场便已经去的生物——如果它们能称作生物的话。

一些大家伙重重摔落下来,它们落地的地方留下了黄绿色的腐败液体,仿佛摔破的烂番茄。它们的体型能与大型小恶魔媲美,只是食尸鬼双腿直立,勉强算人形,这些新成员则是明显的兽型。它们的四条腿撑着地面,浑身全无毛发,裸露出惨白的皮肤。它们的肌肉鼓胀,却像水中泡了好久的浮尸,有种叫人恶心的浮肿感。令人作呕的臭味正从这些东西身上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

它们闻起来像夏天死了一个礼拜的马,看起来像抖一抖就会散架的烂肉,然而这些死去的兽爪牙锐利,滴落着蛆虫。任何被它们划开伤口的人都会看到自己的肉如何腐败,皮肉发臭,化脓,从骨头上滑落下去,宛如那些造成伤口的恶魔。

一些小东西跌落下来,骨头咔哒咔哒碎成一堆,又蠕动着各自成型。它们像积木一样彼此组合,拼成骨质的怪物。一个普通士兵的钢刀就能将这骷髅砍成一堆碎骨,然而要是放着不管一会儿,碎骨又会重新开始动作。大堆骸骨融合成巨人,被腰斩的巨人变成一大群身手敏捷的侏儒骷髅,一切似乎毫无变化,消耗的只有活人的体力。

埃瑞安的死神形象有着大大的兜帽,骷髅的面庞和骨头镰刀,这一方面取材自天界的死亡之神,另一方面来自深渊的收割者。有许多种魔物能进化成收割者,这些恶魔身上多少有着“死”的特征。

散发着恶臭的感染者名为“尸兽”,砍碎多少次都会恢复原状的骨头被称作“骸骨鬼”。

过去的魔灾之中,撒罗神的牧师与圣骑士过去冲在对付这些家伙的最浅显,效果显著,伤亡也显著。牧师与圣骑士都是血肉之躯,他们的神术最针对这些不死生物,他们的荣光也最容易被这些亵渎生物污染,在感染中一命呜呼。

如今的圣骑士游走在战场上,为战友们提供祝福与圣光;如今的牧师都呆在后方,治疗的神术让数不清的重伤员捡回性命,数不清的轻伤员重回战场。埃瑞安没有消耗战的奢侈,当这些不死生物来到战场上,迎接它们的,也是不死生物。

死灵法师们在战场附近很久了。

他们在魔物彻底死亡的瞬间夺走它们的躯壳,这里是主物质位面,死在这里的深渊造物不会立刻被深渊之力带走,中间有一个空隙,死灵法师便抓住了这个空档。恶魔的确属于深渊,但在死亡瞬间,它们属于死亡。死灵法师们谦卑地对死亡本身俯首,他们与死亡共舞,也能借得死亡之力。骨架与血肉被他们攥取,从敌人的尸身之上,他们得到亡灵大军的材料。

灵魂之火在骷髅眼眶中闪烁,骷髅战士挥舞着长刀,骷髅弓箭手拉开骨弓,甚至有骷髅法师点起幽幽鬼火。有血肉的尸体缓缓站起,它们的速度比生前慢了很多,但没关系,它们变得更加皮糙肉厚,适合担当肉盾。

来源不止是敌人,许多军人与职业者在生前签署了尸身捐献协议,这些签署了协议的人佩戴着特殊的标牌,标牌能被死灵法师感知。他们怀着敬意将这些尸体唤起,战士们死后,依然能与战友并肩作战。

大地裂开,来自地下城墓园的亡灵大军来到了战场上,它们能在死灵法师的调度下发挥更大的用处。这支大军前方,脚踏鬼火的亡灵战马人立而起,它背上的骑士高举着幽蓝色的战斧。这位曾是圣骑士亚历山大的无头骑士像活着时一样骁勇善战,现在,它又一次统帅千军。

死灵法师多洛莉丝念动着咒语,她在这些年里一点点强化了无头骑士,如今已经有了显著的成果。现在的无头骑士自带“统帅者”属性,“军团冲锋”技能成为了它的自带天赋之一。

军团冲锋(死灵):当在场的亡灵数量超过基础数量(不分敌我),统帅者能带领我方亡灵兵种冲锋,在场所有己方亡灵兵种移动速度与攻击频率翻倍,每日一次,持续一个单位时间。在场亡灵数量每超过单位数量的一倍,持续时间增加一个单位时间。基础单位数量为“五百”,基础单位时间为“十分钟”。

基础单位时间是可以增加的。

尸兽喷吐着死亡的恶臭,死亡气息越浓,生者状态越差,死者能力更强,刚巧,对于死灵法师的仆役们,也是一通大补。地下室的墓园天花板彻底坍塌,墓穴对外敞开。被阳光直射会让墓园能量流失,渐渐荒废成无用的普通墓地,但在开放的时间里,所有己方亡灵兵种都能得到增强。

亡灵与亡灵,开战了。

骷髅兵与骸骨鬼互相砍杀,它们争夺着彼此的骸骨与能量。干瘪的僵尸任由尸兽撕咬,致命的蛆虫对于已死之躯毫无办法。面色惨白的亡灵法师们摇晃着骨杖,他们的身体是生死能量的中转站,付出健康为代价,在这片充斥着死亡的战场,他们能坚持得比谁都长。

大地重重摇晃了一下,一时间不止孱弱的死灵法师,不少战士都摔倒了。

是什么东西?陨石吗?法术吗?

许许多多的人下意识往一个方向转头,从战场最东边到最西边,即使隔着千军万马,人们还是看到了那个造成震荡的源头。

它如此庞大。

大型小恶魔已经比成年人高半身,但跟这东西比起来,简直像三岁小孩跟成年人相比。一座巨大的肉山坠落到埃瑞安的大地上,光是坠落这件事,便导致了不少死亡。

巨怪缓慢地站起来,浑然不顾屁股与脚掌下的肉泥。小山一样的恶魔抬起脚来,向下踩去。

“撤退!撤退!”指挥官们声嘶力竭地对附近的人喊。

能脱身的战斗者们拼命逃离,许多恶魔也在跑,一只不够聪明、没怎么躲闪的大型小恶魔被随意踢倒在地,一脚踩出了内脏。巨怪的呼吸声宛如雷鸣,它的吐息像火山的烟尘,它巨大的巴掌往旁边一捞,抓住一只逃脱不及的狮鹫,一把捏了下去。狮鹫被拦腰抓断,从它背上坠落的骑士与伙伴同时发出了悲鸣。

巨怪将狮鹫塞进嘴里,那张巨大的脸上,露出了痴愚而野蛮的快活。

刷!

破空声骤然响起,无数蓝色的法术光线投向大快朵颐的巨怪,全部正中这个巨大的靶子。寒冰法师团进行了一轮冰冻术齐射,冰晶从击中的地方开始向周围蔓延。巨怪慢慢低下头,看着一片冰蓝色从自己的胸腹部蔓延开来,宛如遭遇了寒潮的湖泊。

所有毕业的法师,按照最擅长的法术方向进行了分类,用来应对不同的情况。寒冰法师团的法师不擅长杀伤,但他们擅长拖延与控制。整个法师团被分成两批,交错射击,两批法师的施法时间几乎能无缝对接。法师团的首席法师第二次发动了信号,在他的示意下,第二批冰冻术齐刷刷落到巨怪身上,将它身上的冰层加厚。

巨怪的脖子难耐地扭动,它的脖子以下全都结了冰。冰层足有一米厚,落在一个人身上,足以将人变成一个大冰坨了。但是巨怪太大了,对于那个庞大的身躯而言,一米厚的冰层,也只是一层冰甲而已。

法师们念诵不断,首席紧张地看着巨怪。两轮齐射之后,下一轮法术又需要不短的时间。

巨怪开始怒吼。

它像被身上的甲壳激怒了,双臂猛地举高,挥舞起来。那厚厚的冰层在它的发力下应声而碎,无数冰屑哗啦啦落下,在附近形成了一场小型暴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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