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肃站在屋檐下,看着那纤细的身影融入夜色,他吹了一会儿风,察觉浑身没有了燥意,才转身坐回了案桌。
案桌上摆着那本文姝还回来的书。
沈肃翻开,直到烛火发出噼啪一声响,他合上最后一页。
今夜是心绪不太平静的夜晚。
梦中并没有激烈的场景,唯有她,清冷的眼里带着几分疑惑,问他:“你还生气吗?”
而后画面一变,她向来冷淡的面容染上潮红,双眼无助地看着他,那双他爱极了的眸子里,全是对他的情愫和渴望。
她像一株藤,攀附他,缠绕他,然后把他慢慢收紧。
王氏带着沈度和沈姿来给老夫人请安时,便见俞文姝已经坐在一旁喝茶了,见她进来便起身恭敬喊她姨母。
昨日文姝说完话便走了,王氏被知绿扶回春宜堂,脑子里乱哄哄的,谁知沈度就飞快跑回来,像是后面有什么在追一样。
王氏心中自然是儿子重要,连忙问沈度他大哥有没有为难他,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几遍。
沈度满不在意道:“娘,大哥只是教导我功课,怎么会为难我,即便为难我也是因为我功课太差。”
他想到什么,嘿嘿笑道:“俞表姐来得太及时了,否则大哥肯定还会让我呆一会儿,娘,我觉得大哥对表姐真的不一般。”
王氏心神巨震,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儿子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连儿子都知道沈肃不会为难他,只是教导他,为了让他上进。
连俞文姝这个尚未来沈府多久的,都能一眼看明白,沈肃是为了儿子好。
唯有她,还在担心沈肃是要惩罚沈度,还那样六神无主的求助文姝。
此刻看见文姝一如往常,神色之间并未在意她昨日的举动,心下安定的同时,也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
老夫人却表情很淡地看了眼王氏,冲文姝温和道:“文姝你去吧,午膳可以在外面用,尝尝飘香楼的,味道很是不错。”
俞文姝起身道:“文姝记下了,那老夫人、姨母,我这便出府了。”
原是来说出府的事情,听见俞文姝要出府去,茵茵仰着头渴望地看着她,一副很想跟出去的样子。
俞文姝摸摸她的脑袋,“我一会儿就回来,不会多逛,下回街上有好玩的,表姐再带你去。”
王氏连忙拉着茵茵,对文姝道:“别管她,你快去吧,早去早回。”
俞文姝一走,两个小的给祖母请了安,便也跑出去了,屋里便只剩下王氏和老夫人。
沈府后宅里任何事都逃不过老夫人的眼睛,王氏闭了闭眼,想着昨日的病急乱投医,呐呐道:“母亲。”
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瞪她一眼,眼中有失望也有愧疚。
“丽桐,昨日的事,我对你实在太失望了。”老夫人叹息道,“虽说我们沈家对不起你,你年纪尚轻便没了丈夫,可我自认我这个婆婆对你不错,阿肃这孩子虽然冷情不爱说话,可对你也是尊敬的,对阿肃和度儿,我一视同仁。”
老夫人从未与她这般说过话,以往也只是提点一下,王氏的心高高提起,慌得不行。
她惊惶地看着老夫人,却只见她面容平静。
王氏忽然扑通跪下,声音里已经满是哭腔,“母亲,是我糊涂,我做错了。我知道阿肃都是为了度儿好,是我从前想岔了,是我溺爱儿子不忍心儿子受苦,一切与阿肃无关。”
她说着已经是声泪俱下,老夫人没了丈夫也没了儿子,如今唯有两个孙子,这两个孙子都是她的心头宝,是沈家的希望,她为了两个孙子,也绝不会任由她王氏离间俩兄弟。
可她昨日做法若是传到沈肃耳朵里,沈肃会如何想?
老夫人:“阿肃若真容不下度儿,都不必如何做,只要不管你们母子三人。”
王氏浑身一抖。
“我们沈家从没有那等兄弟相残之事,也绝不会有。若是你不愿沈度刻度用功,那从今往后沈度就由我来亲自教导,我绝不允许我们沈家的儿郎成为不学无术的纨绔。”
这话已经说得极重了,显然昨日王氏的一番作为,让老夫人动了怒,连往日的情分和体面都不想给她,给她下了最后通牒。
王氏哭道:“母亲,我知道错了,都是我愚昧无知、蠢笨至极,往后我定不会再犯。”
不让她看儿子,那不是要她的命吗!
老夫人起身朝内室走去,“你自去好好反省。”
王氏仍然跪在地上不肯起来,不知过了多久,九嬷嬷才从内室出来,走到王氏身边叹了口气去搀扶她。
王氏满脸泪痕,茫然问:“九嬷嬷,母亲她是不是对我……”
九嬷嬷冲她笑了笑,“老夫人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吗,嘴硬心软。夫人你这回真的戳到了老夫人的心窝子了,不怪她生气。”
王氏呐呐道:“我该如何是好?”
“老夫人说了,这几日你就在春宜堂好好呆着不必过来请安了,白日里让茵茵过来老夫人这边。”九嬷嬷道,“您就在屋里好好给表姑娘备东西,静静心。”
九嬷嬷把王氏扶出堂屋,示意知绿把王氏扶回去,嘱咐道:“这几日夫人不必过来禄和院,你们伺候尽心些。”
知绿自然是应是。
九嬷嬷看着王氏依靠着知绿边走边垂泪,也是叹了口气。
这王氏人不坏,可眼界小了些,也是因着没了丈夫溺爱幼子,可也不想想,往后幼子是她的依靠,幼子成材有出息才是最紧要的。
倒是那位表姑娘,小小年纪便冷静沉稳,老夫人都夸了好几次了,可见是真心喜爱。
九嬷嬷忽然哎哟一声,想到俞文姝孤身一人来投靠,如今出去闲逛必然是要买东西的,这也不知带没带够银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