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树这才回过神,忙不迭正色接过,扫了一眼后惊讶抬眸,警惕四下环视,压低声音道:
“公子......您要去见四皇子?”
“大摆筵席,人来人往,只怕有些人看花了眼,顾不上竹风院了。”
裴言渊意有所指,眸光渐渐冷下来,闪过凌厉寒光,修长手指交叠着叩击桌角,冷声道:
“确实是难得的机会,错不再来。”
圣上年迈,四皇子与五皇子争权夺位,早已是寻常事。
他暗中投靠四皇子,愿做他在侯府的棋子,至今助益颇多,已经取得信任。
但棋子,终究只是棋子。
今日可以重用,明日就可以舍弃。
他要做的不是棋子,而是袖手伫立棋局边的落子之人。
若是这回能更进一步,此后的侯府,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嘉树愣怔地捏着字条,后知后觉地销毁,找不出其他的理由。
他一路陪着公子走来,知道这对他来说有多重要,只能郑重地俯身,道:
“属下会守好竹风院和侯府,祝公子心想事成。”
天气愈发温暖,寒意尽散,褪去厚重冬衣,取而代之的是绫罗轻衫。
小径清幽,庭院雅致,花香扑鼻,蜂鸟蝴蝶萦绕其间,美酒佳肴与戏台齐备。
六公主大驾光临,阖府上下出门远迎,裴言昭更是亲自跪接,说了许多场面话,听得公主心情颇佳,不仅打赏了众人,还开恩让后宅女眷也跟着热闹。
林知雀的生父是罪臣,算起身份,她本无资格共赴宴席,只能在外围陪侍。
她也不打算凑热闹,想多睡觉歇息,晚些再起床。
谁知,她尚且还在睡梦中,就听到外面锣鼓喧天,桂枝欣喜地跑进来,说是她能与侯爷去前厅了。
“小姐,咱们不稀罕那场面,要紧的是侯爷也在,一起多见见人也是好的。”
桂枝着急又激动,一边摇晃她的肩膀,一边扶着她起床。
林知雀睡得迷迷糊糊,任她折腾,懵懂地点点头。
上次的事情之后,她对侯爷的事儿已经不那么热衷,但正如桂枝所说,若是有机会,只要不太费力,她都愿意试试。
万一能成,岂不是柳暗花明?
反正这种场合,于她而言并不少见,唯一尴尬的是身份罢了。
不过无妨,跟着出去转一圈,总不会出什么意外。
林知雀配合地更衣梳妆,收拾齐整地出了门,一袭鹅黄轻纱襦裙,温婉端雅又不失灵动可爱。
若忽视面容上的局促与紧张,仿佛还是曾经的金陵千金。
她混在人群之中,安静地喝茶用饭,碰上和善行礼的公子小姐就回之以礼。
其余的时候,桂枝替她留神侯爷的动向,无人作陪时就默默跟着,起码让人知道还有她这么个人。
起初还因为脸皮薄,不大好意思硬凑上去,因为旁人得知她的身份时,哪怕极力掩饰,仍难免轻视与揣度。
可用桂枝的话说,知道此事的人越多,侯爷就越不敢怠慢,日后履行婚约就越名正言顺。
林知雀没做过这种事儿,仔细想想又觉得有道理,还是努力融入其中。
她们都出去后,倚月阁一下子空荡荡的,只剩殷惠儿和侍女檀香。
殷惠儿拢着披风,遥遥望着热闹的宴席,却始终无法前去,眸光愈发落寞,自嘲道:
“生在官家就是好啊,爹娘都不在了,还能恩准进入厅堂。”
言下之意,像她这般庄户出生的人,哪怕爹娘健在,无罪无责,也没资格与豪门贵族相交。
“姑娘,反正没人看着,咱们悄悄去前厅也行。”
檀香小声出主意,嘟哝道:
“侯爷也真是,这么快就忘了姑娘您了,更别提纳妾......”
“别说了!”
殷惠儿烦躁地皱眉打断,顺手折下窗边牡丹,不悦地一点点揉碎,花汁染红指尖。
不提还好,说起来就满腹恼恨。
她本就没了出路,仗着侯爷对她特别一些,倒也过了一段滋润日子。
这也是唯一的指望,毕竟她这样的出身,不可能在侯府为人正室。
她只想要个归宿,若能让那个好拿捏的傻丫头做正,后半生也不用犯愁了。
未曾想,侯爷这几日来得愈发少了,不知到底是什么缘故。
再这样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