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咳一声,赶忙放开他的手,不远不近拉开距离,并肩走了进去。
这是一处宽敞院落,四面环着小楼,中间搭了戏台,围了一圈席位,用凉棚罩着,陈旧朴素的桌椅上摆了瓜子。
楼上全是敞开的露台,可以将戏台尽收眼底,用屏风与竹帘隔出雅间,摆件与酒菜都比下面好不少。
高台上十分惬意,放下竹帘,拉起屏风遮蔽,旁人看不清里面的情形,可以伴着戏曲纵情畅饮。
随时皆可拉开帘幕,视线不受任何阻碍,戏台上的一举一动,清清楚楚。
林知雀自幼规矩守礼,虽有调皮的时候,但大多与玩伴同行,无非是后山或长街。
她第一次来如此市井的地方,一切都鲜活又新奇,看得她目不转睛,拉着裴言渊为她一一解答。
裴言渊颇有耐心,带着她看了一圈,便一同去了楼上的雅座。
小二像是提前吩咐好的,一见他们就殷勤伺候,手脚麻利地放下竹帘,端上小食,识趣地退下。
雅座较为狭小,底部横放了有靠背的长椅,林知雀靠在软垫上,晃荡着小腿四下打量。
她未曾注意到,裴言渊并未坐在对面的木椅上,而是悄无声息地并排而坐。
不多时,戏台上敲锣打鼓,一道道花红柳绿的身影登场,柔婉缠绵的曲调不绝于耳。
林知雀翻开曲目名册,对照时辰,发现这场戏名为《金钗错》,故事甚是有趣——
传闻张家姑娘与李家大郎一见钟情,想把金钗赠他,当做定情之物。
孰料阴差阳错,孪生兄弟李二郎遇上张家姑娘,她认错了人,误把金钗送给了他。
可张家姑娘发现,心上人不似那日温存,反倒十分冷漠,备受打击。
她不甘空耗满腔爱慕,想方设法与他靠近,最终李二郎忍不住动了真心。
提亲之时,真相大白,大郎赌输了钱,连争夺的机会都没有。
张家姑娘亦是豁达之人,发觉喜欢的是李二郎后,不顾流言蜚语,有情人终成眷属。
林知雀登时来了兴致,伸长脖子往外看,只恨珠帘和屏风碍事儿。
之前在金陵,与爹娘一同看戏,大多是忠君报国那一类。
她头一回见这么新奇的戏,男女之情缠绵悱恻,一幕幕呈现在眼前。
台上伶人唱得生动真挚,光听动静都能想象画面,此时正演到——
张家姑娘与李二郎偶遇,拾帕子时出神跌倒,恰好摔在李二郎怀里。
她羞得满面通红,转头就跑,李二郎终于开始在意她。
飘上来的声音婉转动听,惹得人心痒,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林知雀听得着急,再也按捺不住起身,想扒拉开碍眼的屏风,趴在露台上一看究竟。
她眼睛都盯着外面,根本顾不得身侧,怔怔地迈开步子,飞快地想跑过去。
倏忽间,裙摆似是被什么压住,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倒,脚跟打滑,诧异地惊呼一声。
林知雀迟钝地回神,却已经来不及了,往后倾倒得越来越厉害,眼看着就要后脑着地。
情急之下,她手忙脚乱地扶着小圆桌,掌心随着身子向后摩擦,打翻了酒盏,蹭破了油皮。
她不知会摔成什么样,闭上眼睛不忍看,却隐约瞥见一道玄色身影靠近,在身后坐定,伸出修长双臂。
“莺莺是学张家姑娘吗?”
裴言渊从身后精准接住她,轻轻放下她的脑袋,悄然松开踩住她裙摆的靴底。
垂眸凝望几寸之遥的脸庞,他唇角弧度愈发明显,却硬是压了下来,淡淡道:
“还不起来?”
这时候,林知雀才惊惧地睁开眼睛,发觉整个人被他托住,脑袋竟然枕在裴言渊的腿上。
“对......对不住。”
她尚未完全回过神,懵懂地照着他的话去做,扶着地面就要起身,却被他一把按住,质问道:
“惩罚是什么?”
林知雀不明所以地支吾,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是无论他说什么,她都要拒绝。
难道.......这也包括,他让她起身吗?
这是唱的哪一出?
她快绕迷糊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犹疑地回答道:
“那我......我不起来?”
裴言渊唇角再也压不住,扬起满意的弧度,轻轻颔首认可,压低声音道:
“张家姑娘接近心上人的法子,你要好好学。”
林知雀似懂非懂地蹙眉,眨巴着杏眸望着裴言渊,好像明白了一点。
他想让她学张家姑娘,并且用作范例,引导她亲身实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