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侯爷指腹为婚,叨扰至今,受到照拂,心下感激。
侯爷若无意于此,我愿与姑妈同去田庄,不入侯府半步。”
听她说要走,裴言昭笑意一滞,眨眼间闪过寒光。
不过就那一瞬,随后,便被温柔空洞的目光遮盖。
他故作讶然,目光幽深,亲自扶着林知雀起身,容色体贴关切,柔声道:
“林姑娘,我并非言而无信之人。”
说罢,仿佛生怕她不相信,坚定的搀着她的掌心,继续解释道:
“我只是高兴,你把此事铭记在心,不曾背弃。”
林知雀尚未反应过来,茫然地眨巴眼睛,不可置信道:
“侯爷……莫不是诓我?”
刚才她分明听见笑声,轻快短促,仿佛是轻蔑的嘲讽。
笑她自不量力,痴心妄想,僭越无礼,张口闭口全是婚约。
她羞惭之下顾不上斟酌考量,起初的那点不情愿,不断在脑海扩散,只想做个了断。
为什么她做出退让,甘愿离开,侯爷反而转变态度?
难道,那声笑意,是他难掩欢欣吗?
是她心绪敏感,多思多虑了?
“林姑娘,我骗你作甚?”
裴言昭煞有其事地反问,轻飘飘摊开手,宽衣大袖垂落身侧,轻笑道:
“你我自幼指腹为婚,名正言顺,姑娘还救过本侯性命,如今两情相悦,理当履行婚约。”
这几句话,句句都耳熟能详。
桂枝同她说过无数遍,她亦是这样说服自己。
劝自己别太看重颜面自尊,下定决心找上门,争取讨得婚事。
如今由侯爷亲口说出,本应该深感安慰,高枕无忧。
可不知为何,心底涌上焦躁不安,望着侯爷始终不变的笑容,说不出的奇怪。
像是套好了陷阱,下好了诱饵,等着猎物乖乖跳下去。
但是,正如侯爷所说,为何要诓骗她呢?
侯府身份贵重,愿意嫁进来的姑娘数不胜数,她也不会咬死不放。
若是看不上她,不喜欢她,完全可以挑明,没必要花工夫哄她。
婚嫁无非你情我愿,只要侯爷不是真心,她会主动离开。
见她仍有疑虑,裴言昭眉间浮现几分不耐烦,不过很快压了下去,承诺道:
“林姑娘,待到嫁衣做成,我便履行婚约。”
林知雀诧异地盯着他,唯恐是她听错了,紧紧攥着掌心软肉,掐出道道红痕。
她与侯爷身份悬殊,此番主动提起婚约,已经很是冒昧了。
眼下侯爷答应,她若是再怀疑推拒,过多要求,实在是不识相。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谁会用终身大事开玩笑?
想必是她担忧紧张,神思恍惚,想得太多了吧。
“好……一言为定。”
林知雀羞怯地应声,还想追问到底要等到何时,到底没好意思开口。
她一个闺阁女儿,自己讨婚事就够没脸了,再问期限,倒像是逼着侯爷就范。
“侯爷是重诺之人,我会等着那天。”
说罢,林知雀小心翼翼地抬头,规矩地行了一礼,告辞离开。
待她走后,千帆从暗处走出来,凝眉行到裴言昭身边,问道:
“侯爷,您真要娶林姑娘?”
裴言昭的笑容纹丝不动,垂眸吹凉茶水,幽幽道:
“罪臣之女,怎能为人正室?”
他确实想纳林知雀入府。
这姑娘与众不同,养在后院解闷,是个不错的消遣。
但也只能是个消遣。
他可以疼她,宠她,惯着她,让她的亲戚沾光,却不想赔上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