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雀刚扫了一眼,顿时两眼一黑,“啪”的阖上请帖,欲哭无泪地皱起小脸,嘟哝道:
“我、我能不去吗?”
不是她不待见容景枝,而是上回马球会记忆犹新,那场面不堪入目。
她从马上摔下来,连带着让侯爷也摔了个狗啃泥,二人灰头土脸,险些在马蹄下一命呜呼。
幸好她眼疾手快,这才幸免于难,还阴差阳错,对侯爷有救命之恩的人情。
从此以后,她对马球会有了阴影,暗暗发誓这辈子都不去了。
“这事小姐拿主意,但奴婢听说,侯爷与二公子都要去,侯府这么多姑娘中,容大小姐只请了您呢。”
桂枝想劝她去,但深知她的难处,委婉地劝慰道。
“......好吧。”
林知雀懂得人情世故,也自知她现在的身份,要学着识趣,不能任性妄为,不知好歹。
既然侯爷去,她身为他的未婚妻,总要厚着脸皮去一趟。
裴言渊便不说了,从前无人在意,如今成了四皇子跟前的新贵,自然不能忽视。
她身份低微,依附侯府,容大小姐本没必要请她,更用不着单独下帖子。
想来是容景枝性子豪爽,为人厚道,上次无意间害她受伤,心里过意不去,有意想要补偿。
事已至此,无论她愿不愿意,都是非去不可了。
“小姐宽心,这回不会让您上场,咱们坐下吃果子便好。”
桂枝看出了她的动摇,笑着揽过她的肩膀,乐呵呵去准备马球所需之物。
“但愿能这么简单。”
林知雀苦笑着摇头,直觉上觉得没什么好事,闷闷不乐地再次躺下。
日子眨眼过去,京城的暮春草长莺飞,天气温暖适宜,是兴办马球会的好时候。
容家是世家大族,容景枝酷爱马球,请了京城大半的豪门勋贵到场助兴。
甚至这场盛事传到宫中,四皇子和五皇子得了消息,纷纷也要凑个热闹。
林知雀不知这意味着什么,只觉得此事一出,侯府的空气都沉重了些。
每次侯爷与裴言渊见面,都恨不得把他盯出两个洞,走路趾高气昂。
偏偏裴言渊始终云淡风轻,矜贵孤傲,气得侯爷回去就摔东西。
她不管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只知道场面浩大,不能丢了体面,必须隆重些才行。
林知雀翻箱倒柜一整天,想找几身贵重的衣衫首饰。
但实在囊中羞涩,翻来覆去,左看右比,还是那套烟粉襦裙配金钗最为得体。
这两样东西,皆是裴言渊“教导”所赠。
她一直想找机会还给他银两,攒了大半个月,本就不充实的钱袋,彻底干瘪下去,猴年马月也还不清。
林知雀心里过意不去,只好把这些东西压箱底,从不带出来示人。
如今没有办法,不得不撑场面,她只能小心翼翼换上,坐上狭小的马车,跟在侯爷后面出门。
马球场上格外热闹,容景枝英姿飒爽,与世家小姐公子策马奔驰。
场外凉棚绵延,各家席位都宽敞气派,用竹帘不亲不疏地隔开,方便来往走动,寒暄闲谈。
好位置让给了王公贵族,侯府的席位稍显偏远,却正合林知雀的心意,避开那些探究的目光。
太夫人与小姐们坐在一边,另一边的位置上,只有她一人。
恰在此时,裴言渊从四皇子跟前回来,远远瞥见一片轻柔烟粉,唇角勾起笑意,心情甚好地伫立在她的身后。
林知雀窘迫地揉着衣摆,眸光心虚地乱撞,碰上他灼灼如华的双眸,下意识埋下头,遮住这身衣衫,挡着发髻上的金钗。
谁知,裴言渊毫无顾忌地俯身,颀长身姿在地上映下阴翳,将她笼罩在内。
他当众覆上她的小手,不容抗拒地握住,从鬓间挪开,凑近她耳畔道:
“莺莺这身很好看。”
闻言,林知雀更加不敢面对,耳根与面颊泛上绯色,别过脸不理会。
他们一坐一立,一个俊容含笑,一个娇羞低头,身影在草地上缠绵交错,落在旁人的眼中别有意味。
女眷们窃窃私语,裴言昭沉下脸冷哼一声,却依然阻止不了裴言渊的靠近。
仿佛公然宣示心意,丝毫不惧外人目光,无形中打了兄长一巴掌。
这一幕不仅侯府众人瞧见,不远处的朝臣席间,还有一人紧盯不放。
沈槐安褪去青衫,换上靛青朝服,衬得原本白皙青涩的面容中,多了几分青年的意气。
他认出了裴言渊,就是那回当着他的面,把莺莺抱走的男人,不免气恼地攥紧了酒盏,仰头猛灌一口,再狠狠搁在桌面上。
同僚都被他惊到了,不明所以地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