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什么别的意思,不过是想让他收敛放浪本性,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
对,仅仅如此。
她今日欠他人情,在细枝末节的事情上提醒一下,是她应该做的。
人家姑娘情窦初开,不懂事,肯定对谁都容易心生爱慕,不仅是对裴言渊。
嗯,一定是这样。
所以同为女子,她既然知道这家伙是个混蛋,就不能让其他姑娘受到祸害,不能让她们因为一时情愫,误了终身大事!
这些心思,林知雀在心底念口诀般默念,终于有了几分底气,撑着面子直视裴言渊,脸颊比方才更烫了。
然而,裴言渊墨色眼眸隐于长睫下,眸光一转就有了头绪,心底揣测得到了印证,唇角笑意更甚。
他难得笑得真切,眉眼间都泛开柔和,望向她的目光灼灼如炬。
其实,他与兄长暗斗多年,向来较为敏锐,怎可能连身后窥视的目光都感觉不到?
只不过,他没有在意,更没想到她会放在心上。
甚至,竟然想挡住那些目光,还努力撒一个圆满的谎。
裴言渊抑制住唇角弧度,尽量正经地接过煤球,略带嫌弃的抱在怀里,如同抱着婴儿,直言不讳道:
“纵使能晒黑,全身都是黑黢黢的,岂不是更难看了?”
话音未落,煤球像是听懂了,一个鲤鱼打挺从怀中扑棱起来,对准他的面门,伸出爪子就是“邦邦”两拳。
它眯起的眼睛瞬间瞪大,与裴言渊怒目而视,仿佛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裴言渊敏捷避开,脸颊堪堪擦过,能感受到一丝疼痛,但万幸没留下猫爪印。
他单手就钳制住煤球,小玩意儿般提溜着后颈,余光扫过林知雀紧绷的小脸,转身时再次侧身,只差一点便能看到身后那些目光。
“诶,你管这些作甚,先晒着再说嘛!”
林知雀惊呼一声,自知又没遮掩好,烦闷地嘟哝着,三两步冲上前去,掰着他的身子转回去,赌气道:
“另一边太阳好,不许再转过来,抱好了不许摔着!”
裴言渊轻轻“哦”了一声,装作什么都没看出来,轻笑着顺从她的动作,当真抱着暴躁小猫晒起了太阳。
说来奇怪,他最不喜旁人命令他,除了身份压制之外,更听不得“不许”二字。
因为这些年,他与阿娘听过太多“不许”,咬牙服从过太多残酷的命令,一直期望有朝一日能自己做主。
但是,这话听林知雀说起来,并未记忆中的厌烦,甚至算得上清脆悦耳。
他俊容舒展,阴郁之色在她面前消失殆尽,垂眸凝视她搭在手背的小手,眉峰微微挑起,道:
“你不是......不能靠近么?”
林知雀不明所以地“啊”了一声,后来才发现手还没松开,转眼抽了回去,用衣袖包裹起来,背在身后不理会他。
真是该死,一时情急,她失了分寸,明着抗拒他的靠近,却不经意间触碰了他。
她摆正脸色,毫无私情地往旁边躲闪,咬牙扮作毫无瓜葛,木雕般立在一旁。
谁料,煤球大抵是在他怀中不舒服,翻来覆去没个安定,委屈巴巴地冲她“喵喵”叫。
林知雀狠不下心,一两回便罢了,听着乖软的叫唤,她实在按捺不住,到底是放弃心底的主意,试探着靠近他身侧,一同安抚煤球。
远远看去,二人脑袋相抵,压低声音笑闹着,时不时环视四周,好似偷来的欢愉。
这一幕透过竹帘,映入席间另一处角落。
裴言昭更衣回来,一路上抬不起头,偶尔与人搭话,竟有好些不搭理,冷落之意不言而明。
他坐在隐蔽处,暗中窥视宛若神仙眷侣的二人,压抑地饮下热茶,手脚依然冰冷,攥着茶盏的指节苍白一片。
明明他才是侯府嫡长子,明明他坐拥一切,明明在裴言渊活着走出废院前,从未有过这种境况。
他曾以为,二弟只是小心谨慎,这些年顽强活了下来,如此低微的出身成不了气候。
可是,自从他踏出废院,一切都在悄然改变。
他想打压报复,想扰乱二弟的计划,扼制住二弟的野心,却在下手之时四顾茫然。
因为,他甚至不清楚,裴言渊究竟何时开始布局,何时攀上四皇子,何时拔除他的眼线。
所有狠厉的计划,都找不到宣泄之处,哪怕是坚如磐石的刀剑,只能胎死腹中,化作流沙,缓缓将他吞噬。
就在这时,春风在场上肆意吹拂,帘幕高高扬起。
裴言渊蓦然回首,冷漠俊容映入他的瞳孔,分明无甚表情,眉眼间却含着轻蔑与嘲讽。
像是笑他满盘皆输,笑他占着得天独厚的位置,却敌不过废院弃子,笑他连指腹为婚的女人都看不住,轻而易举被人哄走。
裴言昭气得猛烈喘息,捂着起起伏伏的心口,险些将手中茶盏摔得粉碎。
“侯爷,他高兴不了太久。”
千帆跟在他身边,眼疾手快地夺过茶盏,以免侯爷把事情闹大,压低声音安慰道。
“是......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