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侯爷的主场,她身为侯爷的未婚妻,带头砸了场子,传出去荒谬可笑。
侯爷不把她扫地出门就是万幸了,更别提什么指腹为婚。
况且,若是到了那个地步,还不如推辞不来呢。
过了良久,林知雀还是没有头绪,怎么看都是死局,为难地咬着下唇,尽量隐于人群。
但是,所有人都痛快喝下,只有她如临大敌地望着清冽美酒,显得格格不入。
眼看着斟酒的侍从靠近,林知雀额头渗出冷汗,焦躁不安地绞动手指,后悔方才非要逞强。
本以为,内心的意愿在婚约面前不值一提,为了婚约可以忍耐一下。
现在看来,她最不该忽视的,便是自己的心意。
林知雀想通了这点,心里顿时好受许多,不再勉强自己,去做不情愿的事情。
她不再左思右想,顾及难以预料的后果,悄然压低腰肢,想不动声色退出席间。
谁知,刚迈出一步,上席主位就传来动静。
裴言昭一直暗中窥视,发觉她要离开时,暂且放下宾客,当众扬声道:
“林姑娘怎么不喝?难不成,是嫌这酒不好?”
他端着酒盏,一步步朝她走来,笑得亲和温雅,带着几分打趣的意味。
可落在林知雀眼中,却好似刀架在脖子上,逼着她喝下毒药,吓得后背发凉。
话音未落,席间所有目光都投射到他们身上,满含质疑与探究,不明白林知雀为何如此反常。
甚至有人喝得半醉,失了分寸,跟在裴言昭后面起哄,拿他们的婚约开玩笑。
林知雀势单力薄,没有底气与这些豪门勋爵辩解,无助地望着裴言昭,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他与世家子弟站在一起,看好戏般轻快悠闲,亦是不理解她的苦衷。
“侯、侯爷恕罪,您亲酿的酒水,定是好东西。”
林知雀磕磕巴巴地开口,不敢当众驳侯爷的面子,只能干笑着恭维。
她反应迟钝,嘴巴也笨,话说出口蓦然发现,简直是自断后路。
既然称赞侯爷的酒是好东西,那为何她不喝呢?
这会无端惹人猜忌,毕竟几乎无人会滴酒不沾,连喝一口都做不到。
她自以为重要的习性,其实根本无人在意,也得不到他们的尊重。
思及此,林知雀心底酸涩发苦,万般无奈地环视四周,死死屏住呼吸,仰起头就要灌下去。
就在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挡在了她的杯口。
裴言渊利落地起身,众目睽睽之下,三两步行至她的身后,掌心将杯口盖得严实,沉声道:
“不想喝就不要勉强,我替你。”
林知雀诧异地抬眸,脑袋只到他的心口,仰起小脸望着他的俊容。
这家伙看上去波澜不惊,可脸色阴沉晦暗,似是蒙上一层夜雾,眉心紧紧拧起,长睫遮蔽的眼底闪过几丝厉色。
她感激地朝他颔首,莞尔一笑,算作谢过好意,依然狠下心灌下酒水。
这么多人在场,她若是真让裴言渊替酒,便是当众打了侯爷的脸。
最要紧的事,会给这家伙带来麻烦,为她的抵抗付出代价。
林知雀自知不该如此,也不会如此,咬牙将青梅酒一饮而尽。
热辣的酒味刺激着喉咙,她忍不住掩唇咳嗽,小脸都皱在一起,泛上两片红晕,衬得脸庞娇俏清媚。
裴言昭心满意足地欣赏,眸中带着得逞的快意,终于引开众人的主意,继续吃喝玩乐。
咳嗽声愈发压抑,酒水侵袭口腔,林知雀用帕子擦拭嘴角,被迫回味舌尖上的味道,忽而奇怪地蹙眉。
出乎意料地,青梅酒没有想象中的酸涩,反而十分甜腻。
那股甜味掺杂在辛辣中,强行盖住原本的酸涩,却长驱直入般冲击味蕾与身心。
林知雀一阵恍惚,踉跄着回到原位,险些一个没坐稳,从席间跌落下去。
眼前的画面逐渐模糊,如同坐在波涛汹涌的船舱内晃荡,幻化出一个个重叠的影子,耳畔的声音也变得尖锐,全神贯注才能听清楚。
裴言渊未曾走远,发现她状态不对,索性坐在下席陪她,低声道:
“如果太酸太涩,可以用糖水压一压。”
闻言,林知雀困惑地甩着脑袋,咂嘴品味余下的滋味,喃喃道:
“不......不是呀,这明明是甜的。”
说完这句话,她仿佛用尽所有力气,再也支撑不住,晕乎乎地抵着脑瓜,趴在桌子上起不来。
裴言渊怀疑地挑起眉峰,低头抿了一口,反复品尝许久,神色愈发凝重。
他味觉并未丧失,更不可能有误,这酒根本就是酸涩发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