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忽间,院墙外传来急切的脚步声,一星火光在黑夜中亮起,映照出一道高大的身影,径直朝着院子飞奔而来。
灯火随着身形摇晃不已,将影子晃得稀碎,投射在砖墙之上,如同即将来临的洪水猛兽。
林知雀慌张地支起脑袋,心底猛地一沉,急忙在怀中挣扎,想要从中逃离。
她今日甚是难受,虽不知意味着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
这副模样,她自己都不堪入目,更何况被别人看见?
况且,她一时没受得住,随性找了个冰块解热,现在还在这人怀中。
尽管总有熟悉之感,她本能并不抗拒,甚至有些依恋,可终究是别的男人!
她与侯爷指腹为婚,这么做是背弃婚约,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但不知为何,这人无论如何不肯放手,轻而易举制止住她的动作,一把按住她的脑袋,埋入硬朗的胸膛。
林知雀抗议地踢了几下小腿,急得鼻尖冒汗,本就绯红一片的脸庞,彻底成了红透的软柿子。
奈何这些毫无效用,这人掌心宽大,手指修长,力道抵着不容抗拒的压迫,让她没有挣脱的余地,除了认命别无他法。
这一整天波折不断,林知雀筋疲力尽,情急之下两眼一黑,无力地趴在他的心口,不愿面对事实,索性睡过去装死。
感受到怀中之人安分下来,裴言渊稍稍松了力道,确保不会弄疼了她,依然双手横抱怀中,轻轻吹开她垂落脸颊的碎发。
他淡定从容地停下脚步,挺直脊梁面对迫近的身影,墨色眼眸幽若深潭,不见半分畏惧。
不一会儿,灯火闯入小院,照亮了黑暗的四周。
陈陵远疾步跑来,闷头就要闯进厢房,蓦然撞上裴言渊的身形。
他诧异地愣了一瞬,木讷的脸上闪过无措,瞥见睡在怀中的林知雀,恍然明白过来。
陈陵远轻咳一声,立刻错开目光,忌讳地看向树丛,利落跪在地上,谦卑道:
“属下,参见二公子。”
裴言渊挺直了脊梁,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淡漠地点头示意,绕过他就要离开。
这么多年,兄长在他身边安插眼线,他也不例外。
兄长力求越多越好,起初布下天罗地网,可惜没一个可用之人。
而他蛰伏废院,不宜张扬,局限也太大,只求精准有力。
十余年前,阿娘还在侯府为妾,救过陈家母子性命,从此便替他培植了最好用的两个人。
陈陵远弱冠之后,一直在兄长身边做事,消息大多由他探听,从无差错。
兄长用人不疑,却满心制衡,担心下属越过他的权势,会刻意打压或提拔。
这就方便钻空子,适时地将陈陵远送到兄长身边。
千帆心机深沉,心思灵活,下手狠辣;
他就教导陈陵远,行事木讷,言听计从,思维简单。
果不其然,陈陵远一出现,就被兄长重用,成了制衡千帆的最佳人选。
“我带她走,你不会有事。”
裴言渊直截了当地出声,让陈陵远起身,其中意味非常明确。
今夜是千帆擅离职守,若是侯爷追查起来,陈陵远大可诉苦说,来的时候已经无人在房内了。
如此一来,不仅不会责罚,还能倒打一耙。
兄长不愿看到千帆一人独大,哪怕是为了面子,也不会千帆好过。
“属下不是怕事!”
陈陵远仍是跪在地上,忠心地行了一礼,压低声音道:
“属下觉得,这是个上好的机会。
林姑娘与侯爷有婚约,但只要并非自愿,侯爷擅自下药,实属强迫。
若是此事成真,属下愿作证人,与林姑娘一同状告侯爷,定会对二公子十分有利。”
话音未落,裴言渊眸光骤然冷下来,眉心紧紧拧起,不悦地扫过陈陵远,余光闪过凌厉锋芒。
这么浅显的办法,他若是想用,早已着手实施。
并且,此刻还是极好的时机。
从前兄长颇受器重,哪怕是出了这种事情,也能轻易遮掩过去,成为无伤大雅的过错。
但如今,五皇子冷落兄长,四皇子将侯府视作眼中钉,兴许比他还希望兄长出差错。
此等有违人伦之事,若是让言官抓住把柄,是不可饶恕的污点。
他再从中推波助澜,铲除兄长指日可待,根本不必现在这般费心筹谋。
但他从未想过这么做,更无法想象,兄长染指莺莺之后,会发生什么。
恐怕等不到言官上疏,他就率先一刀刺穿兄长心肺,倒挂着放干鲜血,让兄长深刻体会每一丝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