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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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哪里?”

“寻荆伯。他想要狗王的家当想很久了,狗王灭了我们的国,毁了他的王城还不够,我要他死!荆伯正好也想要他死,给荆伯带路,我们还能依靠荆伯复国。”

“哎!都听到了吗?快去抢!”中年男子吆喝了一声,将木杖甩上肩头也要离开。

工忽然低声问道:“王子,葬了吗?”

“嗨,那些蛮人早给他们埋在祭坛了。”

“让你们找的人,找到了吗?”

中年男子显是极服工,恭敬地回答:“还没有,这两天一直有人逃,咱们的人一过去,他们撒腿就跑,落后头的都是小孩儿,挨个儿翻儿了,都丑得吓人,没有你要找的小丫头。女人也有几个,都难看。再往前就过河了,太远了,没法儿追,大约是跑了吧。”

工给他的找人指令很简单:找漂亮的。喊人名,肯定是不会有回应的。找到漂亮的,抓来挨个儿认,总能让他认出来自己想找的人。没想到她们居然跑了!

混账!就这样不管骨肉了吗?!

工愤怒地道:“走!投荆伯去!”

“哎~~~~”中年人开心了,“等投了荆伯,杀了狗王,重建城池,要什么样好看的女人没有?走走走,开心去!”

工沉着脸,给旧部分派了任务,组织起人手,抢了需要的辎重,先派人往荆国探路。第三日上,斥侯回来了:“往北的路坏了,雨水将山石冲了下来……过不了车马,得先修路。”

修路……对如今残破的国度而言,是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原本王城的奴隶趁乱跑了个七七八八,留下的丛是老弱病残。工手上的人也不多,只能放弃了车马,肩挑人扛,背着干粮往北撤。心里将这不是时候的塌方骂了个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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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杼却感激起塌方来。

到小寨子的第二天,又有第二批人赶了过来。这些人里,几乎没有妇孺,恐怕是路上丢掉了。又过了两天,第三批人逃亡的人路过,带来了新的消息:王城被毁了,王与太后的人大战一场,各有伤亡,已经分头出逃,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们走到半路,就遇到了塌方,有一半的人被埋在了土石里。

女杼感到情况不妙,决定提前离开村寨,她用另一件首饰换了寨子里的一头驴,又用一些贝币换了些干粮,将儿女与包袱放到了驴背上,自己扶杖而行。不再与这一群人同行——人多了,固然可以互相照顾,但是如果队伍里的青壮年男子心地不好,与他们同行反而会有危险。

各种意义上的。第三次逃难的女杼见识过太多逃亡的惨剧,易子而食者有、奸-淫-掳-掠者有,见到一口吃食便疯抢的就更多了。头上的雨下个不停,再呆下去,村寨里的存粮也会很快吃完,到时候就更麻烦了。

不敢耽搁,母子三人赶紧继续赶路。愈靠近荆国,愈是没了平坦的大路,天上下着雨,女杼只能根据树木的长势来判断大约的方向。遇到有人踩出来的痕迹,跟上去。卫希夷在驴子上坐一会儿便跳下来,与她轮流歇脚。女杼也不推辞,如果她在路上累倒了,母子三人就死定了。

终于在干粮吃完的时候,到了一所小山村。

女杼也病倒了。

☆、第33章 第三更

看见小村的时候,卫希夷开心极了,险些扔掉手中的竹杖跳起来。指着影影绰绰的房舍对女杼道:“娘,有人家。”

女杼从驴子上下来,口角露出一点笑影来,遭逢巨变,对她的打击是巨大的,但是有这样一个充满活力、野蛮生长的女儿,又让她的希望不至于破灭。如果女儿一直哭闹不休,又或者体弱多病,她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绝望好了。

看着很近,驴子还是不紧不慢地走了好一阵儿才到。卫希夷歪头看了一下这村寨,小声对女杼道:“有点破。”不说比王城,连王城边第一个小村子都不如。不是小,不是旧,那是一种灰败的颜色。夹在山间,不细看险些认不出来。

村寨里的人也面带僵硬之色,女杼进村前仔细看了一下这个寨子,对儿女们说:“这里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咱们歇一歇就走,还剩多少贝?”卫希夷道:“我怀里还有五朋。”五贝为一串,两串为一朋。

十个贝。

够换点吃的撑到下一个地方了,女杼抬起头,望向铅云密布的天空,只盼着雨早些停才好。走进寨子里,与寨中长者对话,都是由卫希夷来完成的。她装成是“夫人”的小侍女,因为南方水灾,所以回北方的娘家避雨,天晴了再回来。路上因为山路塌方,车队被掩埋丢失了,只好换了头驴往北赶。

这么讲,其实也没有错啦。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如果是逃荒的母子三人,就要被轻视一点。如果是一位回娘家的“夫人”,姑且不论这位夫人的丈夫是不是还活着、父母兄弟是不是得势、本人是不是穷得只有一个侍女。至少在一开始,都会得到一些礼遇。

母子三人计划停留的时间很短,他们的相貌也很能唬得住人。美丽就代表着强大,判断的标准就是这么的简单——只有优渥的环境才能养出白皙的皮肤与柔嫩的面容。一看就是上等人。

一切到这个时候,还是很顺利的,直到女杼半夜发起了烧。

卫希夷心里挂念着父亲和姐姐,但是自从踏上逃亡的路,便再也没在女杼面前提一声。

照顾母亲和弟弟占据了她大部分的精力,女杼是成年人不假,却已是四十岁的妇人了,在这个时代,已经是祖母级的人物了。女杼生活的条件算是中上,还不显老,其实她的同龄人大部分已是两鬓斑白、面生皱纹、腰背佝偻了。其他的人,在没活到这个年纪就已经早早地死掉了。女杼看着严厉,在家里已经抓不住女儿了。至少上蹿下跳,卫希夷觉得自己比母亲还要强些。

弟弟又还小,卫希夷自觉地承担起了照顾他们的任务来。顺手摸点儿吃的,野惯了的小姑娘比起距上次逃亡已经过了二十年的妇人,总是顺当的。干粮能吃这么久,也是多亏了卫希夷能搞点没打坏的果子、来不及跑的田鼠、躲起来的虫子——她最大的猎物是一条菜花蛇——配着干粮吃。

是以夜里虽然因为疲惫睡得极香甜,听到有动静她还是爬了起来。卫应睡得像小猪,身边的女杼却不舒服地呻-吟着,伸手一摸,女杼的额头滚烫,卫希夷的脑袋“嗡”地一声就大了。

她清楚地知道,哪怕是在王城、王宫,生病了到痊愈,也是一个看脸的过程。体质好的人,不吃药说不定就能好,体质差的,吃完药、祭完神,香灰吃下去好几碗然后死了的也是大有人在的。

现在在一个灰败的小村寨里,外面是雨打树叶的声音,这间屋子的一角还漏着水。病了,就真的糟糕了。仅剩的睡意也被吓醒了,睡在最里面的卫应哼唧了一声,卫希夷抖着手去摸他,还好,卫应并没有问题。伸手将带着点潮气的夹被给卫应在肚子上搭好,卫希夷摸了条帕子,在盆子里浸湿了,拧一拧,搭在了女杼的额上,过一阵儿摸一摸,帕子已经热了,再换水。

回忆起当初羽教过她一点医药的门道,又给女杼擦身。

屋子里很暗,好在村寨贫寒摆设少,才没有绊到东西。天将亮的时候,卫希夷再也撑不住,脚趾踢到了卧榻腿的木棱上,疼得流下了眼泪。缩坐在地板上抱着膝盖,吸吸鼻子,小声哭了几下。也许是听到了女儿的哭声,又或者是烧得难受,女杼再次小声呻-吟了起来。卫希夷慌忙抹抹泪,胡乱擦了一把脸,继续给她擦身。

天亮了,外面依旧是阴沉沉的,女杼还是没有醒。卫希夷焦急地去寻村中巫医,这村子里的长老,花白的胡子、昏黄的眼珠,也兼做祭礼时的主持、也兼做巫医的活计。过来一看,便摇头:“先喂水,不行就只好抬出去埋啦。要帮忙得再出点贝。”

卫希夷脸色煞白,她一向是天不怕的性子,从来也没受过什么挫折,想办的事情从来没有做不成的。不论是背着父母养诡蛛,还是爬墙围观上邦公子,抑或是为了营救朋友最后坑了王后。反正,都让她办成了。

直到王城□□,才让她知道,这在世上,有许多事情是她无法左右的。哪怕是最亲近的人,她想要羽好,这愿意却不能够实现。

现在母亲又……

要命的是,卫应又醒了,卫希夷怕他哭喊,急忙将他抱了过来,小声哄着。自己对老者道:“劳您照看一下,我去去寻药。”老头子的眼睛一亮:“你会治?”

羽自己就不是巫医出身,不过是因为可爱又聪明被提点着学了些简易的医理,这时节医理原就不复杂,能治的病症也少。卫希夷又是半路听羽讲过一点,哪里敢打包票?不过死马当活马医,兼她自己也只愿意相信能治好:“您等我。”

为了学一手,老头子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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