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1 / 2)
一片混乱中,花栗忘了给自己治腿的主意是谁提出来的,也忘了顾峥明确告诉他这是顾家的歉意,他一心想断绝顾岭那点希望,也掐断自己心里那丝盘绕的情丝,咬牙胡乱道:“那我不治了,不治腿了……”
顾岭闻言,愣了三秒钟,脸色勃然大变,伸手就掀了床头柜,轰隆一声,木食盒和空输液架统统撞翻在地,发出的巨响之恐怖,让花栗狠狠哽了一下,混乱的思维陡然清明起来。
蒋十方一直守在病房外想自己的心事,这一声巨响,惊得他一个激灵,站起来就往病房里冲。
他一进来就看到顾岭在发抖,抖得筛糠似的,除了半年前那次通话,他还从没见过顾岭这样失态过。
花栗清醒了过来,这才看清顾岭的脸,他额头上的汗珠明亮地闪着光,眼睛里也蒙着一片愤怒的阴翳:“……你再敢说这样的话我就把你绑起来。”
……花栗一个深呼吸,突然记起来这是顾岭的广播剧《龙骨》里的台词,一个字儿都不带改的。
因为这句话,他一秒出戏,呆呆地看着顾岭,后背有热汗滋滋地往外冒。
他刚才也是被顾岭逼急了,话没过脑子就出了口,看着顾岭的脸色这么糟糕,花栗也知道自己的话说得太过分了。
好不容易得来的治腿的机会,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刚才只是话赶话而已,然而顾岭的表情像是被刀实打实地戳了一下似的,脸上血色尽失,留下那句并不算狠的狠话后,他转身推了一把蒋十方,说了句“看着他”,就摇摇晃晃往外走去。
这下,病房里就只剩下蒋十方和花栗了。
蒋十方这次没有走,他把床头柜和输液架扶好,不大熟练地收拾了下地上的狼藉,才拉过顾岭刚刚坐过的椅子,在床边坐下,他眼中的歉意看得花栗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小花……”
他觉得接下来的套路该是蒋十方给顾岭说情洗白了。
可没想到,蒋十方压根儿就没提这茬,问:“我想问问你,你介不介意多点人来陪你?”
花栗:“……嗯?”
蒋十方双手摁住床沿,认真点了点头:“你受伤了,干躺着多没意思。陆离在群里说了你的事儿,千山、多情和小宵宵说想来看看你。可以吗?”
……
病房门一关,顾岭感觉自己的灵魂要立即委顿下去了,可他的身体还行尸走肉一样地往前走。
一个小时前他提着做好的饭满心欢喜地进医院,看着花栗一口口乖乖吃下他做的饭,顾岭感觉这该是世上最幸福的事儿了,可不到一会儿,一切就都变了。
他不要治腿,为了不跟自己在一起他宁肯不要治腿……
为什么?他已经很努力地弥补了,他真的尽全力了,以前自己要的任何东西都是唾手可得,这可以说是他这辈子倾尽所有学着去做的第一件事。
为什么……
走廊对面迎面走来了顾峥,看见顾岭就直直走过来,亲昵地勾住他的脖子:“……我跟你说,通啦!”
顾岭低头看她,他的思维还留在病房和花栗待在一起,现在的动作也只是条件反射而已。
顾峥可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用力拍拍他的肩:“你也真是给力,刚才爸妈突然找我,要跟我视频,我跟他们说了说你的事儿,爸亲口说,既然是你自己认了这个死扣儿,又不打算回头,那顾家就认栽吧。至于他们最关心的问题……”说着,顾峥就狡黠一笑,明艳的面容生动异常,“……我也替你解决啦。我已经跟他们保证,给他们勾个上门女婿回家,正好你准姐夫也不在意这个。到时候我们起步价生俩,第一个跟顾姓,下一个跟你姐夫姓。怎么样?你姐够意思吧?至于小花栗嘛,能不能搞定就看你的了,你姐可是把路都给扫清了。”
顾岭看着她,目光有点钝。
……花栗不答应,他能有什么办法?
顾峥见他毫无喜色,手指戳了戳他的脑门儿:“怎么,高兴傻啦?你回去老屋一趟,叫人打扫出来,到时候花栗做完手术也好有个宽敞地方休息恢复。对了,爸妈说让你赶紧滚回来住,别在那个小窝里拘着了,还跟人合租,你也真是想得出来!”
顾岭应了下来,浑浑噩噩地走下楼,发动车子,朝着自己出国前住的那片别墅区驶去。
他得找件事情去做,让他可以分分心,好不这么想着花栗。
刚开到门口他就被拦住了,当年的通行证早就过期了,顾峥刚刚给了他一张新办下来的,他从钱包里掏卡,那来检查他证件的保安就一直盯着他的侧脸看,看了一会儿,他才试探地叫:“顾先生?”
顾岭抬起头。
这个剃着利落小平头的保安顾岭有那么一点点印象,大概在他高三的时候他来实习,现在满打满算也干了七年了。
虽然住在这片别墅区的住户屈指可数,基本上只靠刷脸就能畅通无阻,可过了七年,顾岭不觉得这个保安还能认出自己来,于是他只是客气地点点头,问:“你认识我?”
这个保安倒没有严格训练出来的横平竖直和老气横秋,满活泼地对顾岭说:“是。有个人他来找过您,我老去您别墅门口敲门,所以还有点印象。”
顾岭一震,抬头看他,保安抬手指了指一个地方,说:“……等了半个多月吧,每天都来,一等就是一天。长得很好的一个小伙子。……喏,他就经常坐在那儿。应该是您的好朋友吧?”
☆、第56章 六年前的语音
每天都来……
顾岭心下一突。他从来不知道有这回事。
花栗来这里等过自己……
他搬离这里的时候什么行李都没拿,反正顾家别墅多得是,他想在哪里安身都行,反正花栗知道的顾家别墅也只有这一处而已。
为了赌那口不成熟的气,好展现自己抽刀断水的决心,他连手机都一并丢弃在了老宅里。
当时他觉得自己够潇洒,当断则断,绝不会因为某个人动摇自己的计划,现在想想他都想穿越回去抽死那个中二病。
顾岭转向了保安:“……半个月?他有没有说起过关于……我的事情?”
保安思索了下,顾岭也等着他,他知道七年前的记忆总会模糊些,没想到保安没多回忆几秒,就笃定道:“他没说什么特别的,就说你一定会来的。每次来我问他他都这么说,别的……就没说什么。”
顾岭突然就觉得心里特别难受,看向保安指点给他、花栗曾坐在那里的地方。
他几乎能想象到花栗说这句话时的语调和表情,像是还有一个幻影在那里,屈身坐着,在夏天的毒日头下,坚信着他喜欢的人会从里面出来。
顾岭收回了视线,手指陷入了方向盘柔软的皮套,按出了十片小小的半圆弧形下陷。
告别保安,顾岭回了昔日他住过的地方。
别墅里所有的家具都蒙上了白布,没有带走的零碎东西都收拾好了,仔仔细细地装了箱,定期也有人来打扫,屋子里透着股萧瑟的洁净,高低起伏的家具像是一只只雪白的怪物趴伏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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