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1 / 2)
姑娘被打量,少爷们一样正被人上称。庭玬已被人问了好些话,庭树少些,亦说的口干舌燥。大老爷和二老爷见自家长子还算有进退,甚为欣慰。想着孩子们长大成人,对的起祖宗了。唯有庭树之身份略有尴尬,寻个不好的委屈了,寻个好的吧,人家挑剔他庶出。嫡庶二字差别,就在外家。配个嫡出的,等于一回结上两门亲,又因两门亲蔓延出无数亲友来。找个庶出的,便只得本家,外家不过是面子情,基本不顶用。能有嫡庶之分的人家,最值钱的便是人脉。庶出差在人脉上,基本算翻不得身了。
正因为看透了此点,庭芳才使劲抱大腿,陈氏疼她,陈家才会疼她。只有陈家疼她了,她有资格随意走动陈家,方才能向世人证明她与嫡出无二。这不是她原先那个人人平等,只要你是学霸就所向披靡的时代。这是一个残酷的阶级社会,身为女孩,身为庶女也就比寒门子弟强些,再不狂奔向前,就要在结婚的起跑线上被人甩开,一甩一辈子。她可不敢指望当嫡母的随便捡一个就能遇上开挂的小概率。正经挑三拣四的还有悲剧的呢,何况随便指的。退一万步讲,盲婚哑嫁什么都不知道,至少能多混点嫁妆。本身才艺聪慧是软实力,嫁妆则是硬实力。有了实力,夫家才有敬意。哪怕21世纪,有工作的妹纸跟没工作的妹纸,在婚姻市场上一个身价么?工作好的妹纸跟工作不好的妹纸,又是一个身价么?显然不是啊!就以她当年的经历来说,买房前跟买房后那是两个世界,同样一个人,买房前不说无人问津,至少是不咸不淡;买房后面对的简直是狂蜂浪蝶,放个假恨不能一日三餐都是相亲宴。打那时候起,她就知道社会有多现实。默默把小清新剁了喂狗,从此节操是路人。
想着心事,不知不觉就吃的有些多。愣把席上的文夫人看的心花怒放。文夫人是个爽利人,最恨柳条儿一般的人物。瞅着庭芳能吃能笑,拉了拉李夫人的袖子道:“你说,我们等下去瞧瞧叶府大太太可好?”
第22章
李夫人与文夫人相熟,自是知道她家的事。原也怨不得文夫人,凭谁家有个娇娇俏俏的妯娌都要着恼。正经事儿干不得,见天儿对着谁都撒娇,那叫个心细如丝,半句话不对又伤着她了。偏是婆婆娘家亲戚,做婆婆的难免偏着些。气的文夫人直发狠,往后她儿子一律要寻大气的,哪怕是穷些都无所谓。论起来文家不如叶家,还算高攀哩。也是给妯娌气着了,寻点开心的事,便想跟陈氏结交一二。
李夫人却摇头:“她病的七死八活,你去瞧她,咱们同她又不熟,倒累的她起来穿大衣裳。公子才十一岁多,何必急在一时?待她好了,叶少卿也来了咱们工部,多少走动不得?月子里本就浅眠,可别招惹人家。”
文夫人不过一说,见李夫人反对,不再言语。官宦之家聚会无非如此,男人们说说朝堂八卦,女人们说说家长里短,看一回戏听一回书。到天色暗时纷纷告别,避开宵禁鼓声,以免匆忙。客人走了,家里人却不得闲。男人们都有了酒,各自打发人伺候着。太太并姑娘们齐齐善后。老太太立刻就吩咐:“二太太你看着金银器皿,三太太你点点古董摆件。庭瑶带人把碗筷数清楚;庭兰你也不小了,学着把铜炉收回库里吧。庭珊跟着把熏香捡出来,还能用的收着下回使。”又看了眼庭芳,“你字儿写的好,跟着杜妈妈抄礼单吧。庭琇你是姐姐,同你大些的兄弟好好带着两个妹妹并几个小的弟弟,他们哥儿不细心,你们娘几个又不得闲。速速理好了才好休息。”各处自然都有专人,叫姑娘们不过是让她们学一学罢了。
大老爷做寿,有些寿礼是提前送的,有些是当日送的。提前送的早入了库,当日送的便要现算。有布料、古董、珍惜药材、摆件玩器、也有送钱的。庭芳不管古董药材摆件,叫丫头把钱财布料搬做一处,只需心算,三下五除二,杜妈妈还不曾点完古董,她连帐都做好了。杜妈妈忙道:“姑娘你可别图快,算错了就不好了。”
庭芳道:“我验算两遍了,没错。”
杜妈妈大惊,上下扫了庭芳好几眼:“再想不到姑娘有如此大才!”
庭芳抽抽嘴角,她还有更大才呢。加减乘除有什么难的,作为学霸一只,都恨不得把微积分玩到四则运算的速度,算个账根本不是事儿。穿过来十来年,早先的本事都快忘干净了。不行!好容易学会的不能忘,回头抽个空儿把能记得的公式写下来,不然亏死了。
老太太治家有方,兼之到了叶府的份上,一年也不知要办多少回宴席。只要不是特别盛大的事儿,一应规矩都在那里,并不废多少事。庭芳跟着收拾家务,暗暗叹服。收拾说起来简单,做起来许多人都抓瞎。哪里拿的放回哪里是道理,然而真实情况往往是若不做好仓库管理,想实现那句道理是极难的。叶府的大库房在花厅后头,一半儿是贵重物品,分门别类摆放;一半儿是日常动用,只得归纳清白,放才有序。
譬如收进来的铜炉皆与冬天所动用之物放在一处,幔帐屏风亦分春夏秋冬。厨具又是单列,厨具里头分的更细。库房里都是一层层的架子,从大到小从下至上,整整齐齐。从库房逛了一圈出来,庭芳不得不说陈氏管家能力被老太太甩了八条街不止。大房的小库房她是常去的,既是小库房,东西便不如大库房多,使起来却没有大库房方便。无非是仗着东西确实不多,无所谓罢了。
一大家子忙乱到亥时才收拾干净,老太太叫厨房送了些宵夜到屋里。因今日大宴,很不用吃什么精致食物。每人面前不过一碗小饺子,并席上并不曾吃过的干净点心罢了。庭芳席上吃的不少,并不觉得饿。只是小饺子不知叫什么东西染成紫色,十分可爱。咬上一口,里头是竹笋荠菜伴着一点点碎肉,倒是很爽口。晚间不宜多吃,每个人碗里只放了比铜钱大不了多少的四个饺子,几口就吃没了。把汤喝尽,身上暖暖的,庭芳露出了个舒服的笑。
庭树见诸位都吃好了,方才带着弟妹向二太太三太太道谢:“因我娘病着,今日劳烦二婶三婶了。小侄在此谢过。”众姐妹都跟着一福。
二太太连忙扶起:“看你说的什么话?一家子原该的,有什么劳烦不劳烦的。天晚了,你们都快回吧。明日我再寻你娘说话。”
老太太也道:“我们明日得闲,你们却不得。照例要上学,不许落了功课。只明日还有些许小事,大丫头你明日到我这里来吧。后日再去学里。”
庭瑶应了。实际上家里的事儿都理清楚了,老太太无非是怜她近日忙乱,想让她休息一日。她确实需要空上一天,学里的作业欠了不少,恰好明日补上,齐齐整整的去学里才行。否则她个做姐姐带的坏榜样,后头的妹妹就不用心了。又彼此寒暄了几句,各自回家不提。
此时宴请是极累人的。来客多,时时刻刻要绷着。庭芳回到屋里歪在炕上仍由丫头拆卸簪环。水仙道:“姑娘,大姑娘屋里的谭妈妈今日又收拾了一匣子首饰,我替姑娘收了。您明日记得道谢。”
百合道:“幸而水仙今日身上不大爽利,不然都没人看家。姑娘的乳母虽告病回去了,还是的寻个老妈子来伺候才行。”
庭芳摆摆手:“要什么老妈子,你们嫌日子太自在了怎底?谭妈妈是知道有人在家才捡白日送来,又不是甚急事,早一天玩一天有什么?我成日里不在学里就在上房,这么多年了都没妈妈,并不觉得有哪处不便。何苦添个闲人白费银钱。”
水仙道:“姑娘小心太过,有婆子有丫头才是姑娘的范儿。”
庭芳乐了:“我的范儿竟让个婆子撑着?你们少操空心。正经把我的课业本子收拾好。今日晚了来不及,我明日要洗澡洗头,把我洗头的家伙备好是真。”
水仙无奈的道:“姑娘,大冷天的我用篦子替你篦篦得了,你怎么三五天就要洗头?仔细着凉。”
“那我去娘的耳房洗,洗完窝炕上,才不着凉呢。”庭芳愉快的决定了,“替我备好东西就是。”
庭芳素来有主意,丫头拗不过她,伺候她洗脸擦身毕,都退出去了——庭芳的习惯,她晚间不要人陪夜的。钻进床里,放下幔帐。尽管累的很,庭芳依旧坚持锻炼。不能给自己找任何借口,否则今日办宴席不练,明日身上不爽快不练,慢慢的再不练了。保命的本钱啊!光看陈氏难产的样子就知道,调教好自主肌多么重要!赶上胎位不正胎盘前置羊水栓塞之类的苦命事,那是阎王三更要收你谁敢留你到五更,可要是因为肌肉无力,那就是白瞎了她现代科技教育,死了也活该。咬牙坚持做了二十个俯卧撑,气喘吁吁的擦汗。艾玛,妹纸做俯卧撑神马的真是太虐了。每天做完都跟死了一回似的。长长吁口气,穿上衣服裹在被子里睡了。
庭芳姐妹睡的香甜,陈氏却是睡不着了。原来今日的寿礼里,不知哪个送了个美貌丫头来。大老爷收到就使人扔回后院,自去前头喝酒。倒又把陈氏给气着了。陈氏觉得最近是不是风水不好,一桩一桩的与她添堵!胡妈妈在一旁劝道:“不过是个丫头,太太何必计较。来个年轻的,也好杀杀那位的威风。”
陈氏怒道:“我呸!真真好算盘,比我还体贴大老爷呢,寻思着我坐月子了,就送丫头来了!那模样儿像是良家么?什么东西都敢往家里收,我院里还有孩子呢!”
“我的好姑娘!”胡妈妈急的旧日称呼都带了出来,“好容易好着些,又做什么呢?如今您儿女双全,与个丫头计较多掉份儿。外头人送的寿礼,大老爷难不成当着人丢开手?总要给人留些脸面。您只管养好身子骨,她是外头来的又没生养,要走要留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也值得生气。”
陈氏才略微平静了点儿:“我往日听人说,江南一带专有人收了养女,用来卖与大户人家做妾,你说那丫头是不是那样?”
胡妈妈道:“管她哪样呢。既然进了门,就得守叶家的规矩。不守规矩打发了便是。只是安排她住哪儿呢?东西厢如今都有人,西间住着哥儿呢。”
陈氏冷笑:“咱们家是房子大才叫妾占三间屋。我在娘家时,独我一个姑娘,也只需住一间屋子罢了。原东厢的南间住的魏姨娘,如今来了新人,就把孙姨娘挪到东厢南间,要那丫头住西厢吧。孙姨娘不是正嫌西厢热么?”
“只怕孙姨娘不愿意。”胡妈妈道,“新人跟她住,她能多遇着老爷呢。”
“我还依着她不成?”
胡妈妈笑道:“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您不如做好看些。您说是也不是?”
陈氏凝神一想,顿时悟了:“很是,便让新来的丫头跟孙姨娘住吧。”
第23章
庭芳清晨去陈氏屋里请安,就发现多了个姨娘。哦,不,现在还只能叫姑娘。十五六岁的年纪,标准的扬州瘦马款式,名字也很瘦马,叫夏波光。庭芳很不厚道的翻译了下:吓!剥光!心里把亲爹吐槽了百八十回,然后无比熊孩子的道:“谁送来的丫头?瘦成这样怎么干活?退给杜妈妈去。”
陈氏忍不住笑道:“少管闲事吧你,还不赶紧吃了往学里去呢。”
庭兰昨日回家晚,还不曾接到孙姨娘的线报,也跟着道:“如今府里买丫头越发不尽心了,只管看脸,不会做活叫丫头么?”
庭瑶只扫一眼,见那位夏姑娘与别人穿着不同就心中有数,忙喝止了两位妹妹:“今日想迟到挨板子怎底?”她心里自然不高兴,只如今最重孝道,毕竟是父亲的人,挤兑太过显的自家没教养。回头“知道了”真实身份还得假惺惺的陪个不是,抬举的她!最好的办法是晾着她当她不存在,喝完一碗粥便道:“娘,我今日还去老太太那里,明日才去学里。我可是得闲回来查看的,您再不安生养病,又去摆弄书啊字啊的,我可恼了。”
陈氏的气来的快去的快,昨晚气了一回,早起看到儿子已是好了。如今在被几个女儿一闹,早把烦恼丢到爪哇国,应道:“是是,大姑娘教训的是。”
庭芳咽下包子后也道:“嗯,娘很乖。”
陈氏翻个白眼,一屋子丫头婆子都笑开了。送走几个小的,陈氏就对孙姨娘道:“你常说西厢热,一直没工夫搬。如今来了新人,我原想着你去东厢与周姨娘作伴。却又想周姨娘如今病着,倒不好搅了她。顺道儿你带带夏姑娘,教教府里的规矩。我病着可不得精神。”
来了新人,陈氏作为正房且不爽快,何况是失宠多年的孙姨娘。好容易陈氏病了周姨娘被打了,她寻着空儿,哪知偏来了个水灵灵的夏波光,早灌了一肚子醋,只不敢发作。乍听她还要为新人让屋子,心里恼的不行;再听她不用挪了,却是她与人分西厢,周姨娘还一个人独占东厢,更气。僵了好半晌,才勉强应了。
胡妈妈一脸鄙视,扶不上台面的东西!也不想想你与夏姑娘住对门,老爷走惯了脚,赶上夏姑娘不爽快的时候最容易就是拐道弯去你屋里了么?横竖太太且要养好半年呢!满脑子榆木疙瘩,怪道不招人喜欢。
说完孙姨娘,又说夏姑娘。陈氏又是一堵。通常而言送东西或送人,少有送单数儿的,这位夏姑娘倒不是人家送的丫头,而是添头。那人送了个花好月圆的玉台灯。镂空的图案,里头还罩了层明瓦。明瓦磨的极细极薄,一块一块不知用什么胶粘好,点上蜡烛正如水波光晕。外头再有层白玉灯罩。两层罩子下来当灯使是万万不能,然晚间点上做摆件却极好看。最妙是缝隙处有个放香料的小格子,竟又是个香炉。精致的东西容易坏,那人便想了个招儿,买了个使女捧着一并送来,灯没给起名,倒是给使女起名叫波光。站在男人的角度,那是风雅无边,站在太太的角度,人是必得收了,这灯是点也不是不点也不是,心里把那人记了个死,却发作不得。官场上没有傻子,他又没明着送妾,只不过使个人送灯,难道人还要回去?灯同古语的丁,添丁添丁,对于子息不丰的大老爷来说正是吉祥话儿。至于送灯的人爱怎么使怎么使。只大老爷最近正空,便连灯带人一起笑纳了。幸而庭芳不知内情,不然定要吐槽:就你那文弱书生的样儿,那么多女人,你行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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