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回到春锦阁,半青忙提了两桶热水,又去煮了姜汤,李幼白泡澡的光景,喝了一大碗姜汤,浑身仿佛热络起来,倒也没生病,钻进被子里甜甜睡去。
扶风苑便有些不同了。
莲池提来热水,询问过,见世子爷没有固执,便弄了一浴桶的温和水,上头撒了木樨姜片,原还要弄些沐汤常用的药包,被他阻了,便只得作罢。
他去找来大巾,又收拾了世子爷回来时裹着的那件,抱着便往外走,谁知刚走了两步,世子爷从浴桶中起身,指着那大巾叫他放下。
“这都脏了,我叫人拿去洗洗。”
“不用,放下出去。”他说话时,眼睛一直盯着脏兮兮的大巾,就像是什么稀世珍宝,怕他莲池偷了。
莲池只好作罢,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放哪合适。
“放我床头小几上。”
声音闷闷的,一听便知染了风寒鼻塞厉害。
卢辰钊泡在热水中,僵硬麻木的躯体渐渐缓和过来。饱暖知淫/欲,此话半分不假,因为此时此刻他脑子里想的全是抱着李幼白冲到车前的场景,掌中柔软,鼻间馨香,那种胡乱窜动的情绪弥漫开来,与蒸腾而上的水雾纠缠撕扯,他睁着眼,牙咬的紧紧地,半晌后松开,连唇都软了。
其实,虽然李幼白心思多,喜攀附,但她还有很多优点,比如聪明勤勉,性格也好相与,还有点小姑娘的稚气和倔强气,却不讨厌,反而令人觉得恰到好处。
如是想着,越想神思越缥缈,后竟在浴桶里睡了过去,待睁眼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风寒的更加厉害。
他这场病来的如火如荼,肌肉疼,骨头疼,躺在床上不好起来,总觉得疲乏难受。寻常他不生病,没想到轻易生一回,要了半条命,不仅喉咙冒火,鼻子也跟烧着了似的,呼吸喘气都火辣辣的。
李幼白歇了两日,通体舒畅,这日从书院回来,得知快要发榜,难免激动。她虽确信自己能上榜,但又怕齐州人才济济,上去后位置不靠前,反复斟酌,便有些焦虑。
弯腰从一簇凌霄花枝子下走过,一抬眼,便见一人站在拱桥花架下,听到声音转过头来,面上似乎一轻,继而朝着李幼白走了两步,站定行了文人揖。
李幼白迟迟未动,本想避开他的,但他既出现了,也不好调头就走。
她回了一礼,走到花架下离他一丈远处。
“闵大人,有事找我?”
闵裕文一愣,知她已经知晓自己身份,遂又作揖赔礼:“李娘子,我为之前的无礼向你道歉,恳请你的谅解。”
李幼白怔住:他何时无礼的?
闵裕文又自顾自说起:“我陪燕王殿下前来,行事多有不便,又恐因自己与李娘子相识而惹出麻烦,故而才出下策,对你置之不理。
朋友之间,应当坦诚,此前我的所作所为,若令李娘子不悦,我愿在此郑重道歉,请李娘子莫要在意。”
李幼白知道他是误会了,以为她的冷漠是因他的无视导致,是一种幼稚的还击。
她想了想,道:“我没怪你,你也不要多想。”
说罢,欲从他身边走过。
闵裕文稍微拦了下,并不失礼地微微躬身,将手中的东西往前一递:“这是我亲自挑选的文房四宝,望它能叫李娘子用的称心。”
李幼白皱眉:“闵大人为何要送我东西?”
“赔礼。”
“我说过,你没有做错,我也真的没有生气。”
他不出现还好,一出现,李幼白就觉得自己不为生父做点什么,便对不住他,所以她得努力克制着这种兴奋,太过于诡异的冲动。
“李娘子,那就当是预祝你高中的贺礼。”他拉过她的手,将那套文房四宝放在她掌中,旋即后退一步,转身离开。
春锦阁内,架子上的书都被清理出来,几个箱笼沿着大案摆开,白毫蹲在地上将书分门别类放好,回头便见半青又抱来一大摞,忙起身相迎。
半青热的直扇风:“你怎么知道咱们要走了?”
白毫笑:“姑娘在公府求学一载,此番既已考完,难不成还会继续留住?明后日便会开榜,开榜后会有谢师宴,想必谢师宴之后,姑娘就得准备行囊入京了。”
半青睁大眼睛:“不回济州了吗?”
“时间太赶,约莫来不及,”白毫扣上箱子锁片,起身伸了伸腰,“姑娘必定高中,然后转过年来就是春闱,若错过了,还要再等三年。”
“我听说卢家郎君们都
要准备三年后的春闱,姑娘会不会也这样?”
“不会,对姑娘来说,宜早不宜晚。”
话音刚落,李幼白便抱着文房四宝进门。
刚放在案上,连口茶都没来得及喝,莲池就小跑着赶来,探着头嘿嘿一笑:“李娘子,你在呢?”
李幼白:“莲池小哥有事吗?”
莲池摸着后脑勺进来,有些尴尬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那个是有点事,世子爷说在您这儿落了件披风,别叫人瞧见坏了娘子名声,所以叫我过来取走。”
李幼白起身:“是我大意,但能不能晚一些,那件披风沾了雨水很脏,等我洗干净后亲自送去扶风苑。”
莲池忙摆手:“不用,不用,世子爷着急要,还请李娘子现在就给我吧。”
李幼白只好把披风给他,莲池片刻不敢耽搁,抱着披风一路小跑回了扶风苑。
世子爷还躺在床上,面容憔悴,脸颊却透着异样的潮红,他捂着唇咳了几声,拖来软枕垫在腰下斜坐着。
莲池将那披风拿来,迟疑再三道:“世子爷,披风泡了雨水且还没洗,此时虽干了,但有股奇怪的味道,若不然我找人洗洗,拿香料熏一遍。”
“不用。”卢辰钊嗓子沙哑,伸手:“给我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