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会儿书,她去洗了脸,用过早膳,接着套了件长褙子出门透气。
可不巧,走出院子没多会儿,黑云裂开,大雨倾泻而下,将她堵在了廊下一隅。
她斜靠着扶栏坐定,听雨点打在叶子上,窸窸窣窣的如同蚕在啃噬,头疼消减了几分,泥土的气息涌来,她阖眸休息,忽然听见有人唤她。
“李娘子。”
她抬眸望去,对面走来个长身玉立之人,正是昨夜与她饮酒的闵裕文。
他没撑伞,身上半边湿透了,却不狼狈,有种不疾不徐的从容感,他朝她走来,近了拱手作揖。
李幼白站起身朝他回礼,道:“闵大人。”
闵裕文指了指她斜对面,李幼白回过头去,看到芦苇丛里的黑猫,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挣脱不掉,发出急促的喵呜声。
“卷卷?你怎么会在这儿?”李幼白惊讶的撑住扶栏,探出身。
黑猫可怜兮兮地喵了声,算是回应,它身上的猫软趴趴地贴着皮肤,显得比平时瘦小很多,但能看出比李幼白初见时长了不少肉,那后腿粗了半圈,想是跟着卢辰钊吃得饱穿得暖,但性子未免淘气,若不然也不会被困住。
“你认得它?”闵裕文问。
李幼白点头:“是我常喂的猫,贪吃,但是很可爱的。”
她看了眼天,又将裙摆往上提了提,正要走出廊下,手臂被闵裕文拉住,他淡声道:“我来吧。”
说着,快步走到芦苇丛中,蹲下身去,黑猫怕他,逼近了发出警惕的叫声,咕噜咕噜的震慑对方,但闵裕文没有着急,他在那儿蹲了许久,而后又试探着将手放在它后背,黑猫终于放下戒备。他开始检查,发现有两块砖被雨冲到一起,想是在黑猫经过时发生的,故而正好挤着它的后半部身体,卡的很牢固。
他捏着黑猫后颈,一手去清理砖头,待两块大的被挪开,黑猫的腿抽了出来,有血被冲刷到泥土里,它又叫了声,犹如落汤鸡一般可怜。
闵裕文将它的后腿托住,抱起回到廊下。
它冻得哆哆嗦嗦,却在脚刚着地的刹那,飞快地朝着闵裕文虎口咬下去,闵裕文松手,它趁机一瘸一拐跑了。
李幼白吓了一跳,忙拉起他的手看了眼,虎口被咬出牙印,鲜血流出来。
“不打紧。”
闵裕文想抽回手,李幼白不肯,很是严肃地扯着他往春锦阁方向走,边走边与他说道:“猫狗的咬了不能大意,需得赶紧用香胰擦拭伤口,反复清水冲洗,越多越好。”
半青见两人淋的透彻,又见自家姑娘神色紧张,便赶忙听从安排取来木樨香胰,李幼白将他的手浸在水中,随后拿起香胰用力涂抹伤口,涂完冲洗,如此十几遍后,又举起他的手放到眼前端量,伤口处已经不再流血,但浅浅的牙印还看的很清楚。
“这几日,你若哪里不舒服,要去找大夫,一定不能耽误。”
“好。”
闵裕文看她紧张的样子,忽又想起昨夜她趴在卢辰钊后背又捶又打,又啃又咬的蛮横画面,与眼前的小娘子宛若两人。
雨还在下,他看到桌案仅剩的几本书,有一本做了标记反扣在桌上,是本县志。
“你看得很杂。”
“我偶尔喜欢看闲书。”
闵裕文嗯了声,抬眼,欲言又止。
“李娘子,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李幼白愣了瞬,他走上前,目光郑重地扫来,“先前是我处理不当,我愿意道歉,并且以后会用对待朋友的真诚来对待你。请你相信,我所做之事,绝非出自轻视和偏见。”
“我知道。”李幼白回看过去,忽然一笑,道:“其实我并没有因你之前的不相认而生气,丝毫没有。”
父之过,子不应代其罪。
李幼白此刻很是清醒明白,眼前这个人,没有做错任何事,不欠父亲的,也不欠她的。
闵裕文轻轻扯动唇角,问:“那你是为了什么生我的气?”
李幼白摇头:“不重要了。”
闵裕文:“我们是朋友吗?”
“是。”
他是个品行端正,克制内敛的人,她喜欢同这样的人做朋友。
李幼白找来干净纱布,帮闵裕文将虎口处缠裹起来,她低着头,手指沿着那处一圈圈缠绕,忽觉背后一阵凉意,她往外瞥了眼,看到抱着黑猫的人站在窗外,神情莫测地盯着她。
闵裕文顺势望去,在看见卢辰钊的刹那,将手从李幼白手中拿出,随后退了一步,道:“你们聊,我先走了。”
半青想去倒茶,刚站到柜前拉开盛放茶叶的小罐子,便听卢辰钊冷冷吩咐。
“你和白毫先出去。”
李幼白冲半青点了点头,半青才退出门,反手拉上。
“还记得昨夜的事吗?”卢辰钊问。
李幼白如实答他:“不记得,但半青告诉是你送我回来的,谢谢你卢世子。”
挫败感取代了兴奋和激动,就在前一瞬他还兀自高兴,以为她会像自己一样,彻夜难眠,只要想起两人曾亲密相处,肌肤相亲,他便觉得他们是不一样的。
但他兴冲冲赶来,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对自己软玉温香的人,又跟别的男人卿卿我我,姿态很是亲昵。
“你之前同我说的话,都是假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