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这些日子都会宿在孙美人处。”
梅梧开口,知道李幼白在想什么,便又说道,“贵妃发病时,陛下从不过来。”
陛下宠爱贵妃,但他更是个男人,且是个至高无上的男人,他有需求,便不会自找麻烦。每日的朝事已经叫他繁忙,断也没有心思来关心后妃身子。
在他看来,能日日赏赐便是对贵妃得恩宠了。
李幼白没说话,之后也是入口之物仔细查验,才给贵妃服下。
连日来凭她的观察和直觉,贵妃的病应不是自己得的,而更像是人为。
因为梅香和梅梧告诉她,自从她来侍疾后,贵妃娘娘几乎没再梦魇,若是按照往年来看,至少还有半个月折腾。但此番很奇怪,娘娘只是昏迷,再没惊厥了。
事情转好没两日,有宫人便在距离仙居殿不远处的花园井里发现一具尸体,据说先看到的人吓得当场晕过去,醒来后人就疯了。
那是一具被做成人彘的尸体,没有手没有脚,只剩下个头颅和身体。
单是听人讲,便觉得汗毛耸立。
而后大理寺官员得到陛下许可,进宫查办案情,李幼白见到了身穿官服的卢辰钊。
他站在井边,脸色煞白,显然,也被那尸体震惊到了。
第46章
虽在大理寺历练了一段时日, 也见过不少尸首,但这般狰狞可怖的还是头一遭遇见。
卢辰钊觉得隔夜饭都要呕出来,他压下恶心, 强忍着不适与大理寺少卿蹲在那井边,看着尸首被翻动,仔细检查,臭味直扑鼻间,他终于没忍住, 转头疾步走向树丛,弯腰呕了起来。
因在仙居殿斜对面, 故而叫李幼白看个正着。
她想, 那尸体一定惨不忍睹,遂折返回去阻了梅香和梅梧前去看热闹的心思。
傍晚,梅香拍着胸脯从外头回来,惊魂未定:“太可怕了, 你猜那人是怎么死的?”
“我可不敢, ”梅香喝了口水, 接着说道, “人彘,是被断掉手脚的人彘, 听说眼睛都挖掉了。阿满和阿月去打水, 阿满把水提上来时, 那人就在她桶里, 她当场吓死了, 醒来后人就疯了。阿月虽没疯, 但也吓得不轻,时不时叫唤一声, 怕是也不成了。”
梅梧惊得眼珠滚圆,闻言倒了吸口气,仿佛眼前就是那人彘。
李幼白听她们说完,亦是惊骇无比。
从前即便是在酷吏案录里也鲜少看到人彘的案例,且不说此手段狠辣残忍,单是制作便需要控制力道和刀法。在宫里,谁会用狠戾到此等地步,谁又有如此便利条件去做人彘。
皇室中人以及后宫嫔妃,再没别的可能。
李幼白下意识怀疑起长公主来,不是胡乱猜测,而是只有她最有嫌疑。抛尸地故意选在仙居殿附近,若非情急那便是刻意针对,眼下看来,刻意针对的可能性更大,而长公主又与崔贵妃素来不和,若说后宫妃嫔,怕是没有这个胆量做出此等惊悚之事。而长公主不同,李幼白被她害过,自然知道她心性冷酷变/态,不然也不会给自己下药讨好陛下。
按照长公主的行为推算,她极有可能是幕后主使。
目的是什么,恐吓还是别有所图。
李幼白觉得她很可怕,像是一条阴诡冰凉的蛇,在某个不知名的黑暗角落里,吐着信子,阴森森地等待时机咬人。
崔贵妃睡得很多,途中醒来时候也只用几口饭,但很快疲倦。
有时握着李幼白的手呆呆看着,却是什么都不说,但又有千言万语的样子,李幼白便也握着她的,她生的极美,柔柔妩媚的脸染上笑意,将李幼白的手拉到怀里,很是安然地昏睡过去。
李幼白总觉得她有很多话要告诉自己,可她连做梦都不肯说梦话。
这夜李幼白问梅梧,要不要去请贾念之过来看看,虽说贵妃没再惊厥,但她怀疑几个小物件有问题,她不懂医,需得找个值得信赖的人来。阖宫当中,除了贾念之,即便是太医院的太医,她也不敢相信。
梅梧很是淡定的摇头:“这几日女医都不在宫中,她到外面找药去了。”
李幼白疑惑:“为何要去宫外找药?”
梅梧解释:“她走之前来过,说是恩师让她帮一个人,原先那味药太医院是有的,但不知为何她去拿的时候没了。但她既答应了恩师,便得将忙帮到底,这才同娘娘辞别,去外面搜寻,说是一时半会回不来。”
李幼白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但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为何所有事串联起来这般凑巧,女医离宫,贵妃梦魇,之后便是井中人彘,仿佛有股无形的线在牵引一切的发生。
“去年贵妃梦魇时,女医在不在?”李幼白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后怕,为了证实,她问梅香和梅梧。
两人互相看了眼,而后摇头:“好像不在。”
梅香笃定:“对,那时女医家里有人生病,她虽出家,但毕竟为人子女,故而回去侍奉了整月,回来时还给贵妃带了一对泥人。”
“前年呢,大前年呢,贵妃发病时,她是否在宫中?”
两人忽地沉默,紧接着神情愈发紧张,梅梧舔了舔唇,嗓音有些干哑:“仿佛也不在。”
所以,每次贵妃受惊梦魇,贾念之都不在宫中。若是真的有人对贵妃用药,因着梦魇的缘故,也能顺利遮掩过去,怕被发现,故而提前将贾念之调离宫中。
贾念之难道毫不知情?
李幼白越想越惊愕,脑中倏地浮出另外一个人,宣徽院贾源。
贾源,贾念之,两人都姓贾,所以他们是何干系?
她问完,梅香迟疑了少顷,还是回答她。
“他们是兄妹。”
李幼白的猜测成真,对贾念之的怀疑也慢慢浮荡起来,她与贵妃交好,几分真,几分假,她又是否知道贵妃梦魇究竟为何,难道这么多年,她便没有任何怀疑,没有想过为贵妃诊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