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跟闵郎君的亲事是打小定下来的,不光你我知道,朝堂上那些官员也都知道,往后你也别胡思乱想,该做什么做什么吧。”半青拍拍手,指着他怀里的东西说道。“这是上回骑马,世子爷借给姑娘的披风,现下已经洗好,半分褶子也没有。那我走了。”
她便要转身,莲池一把拉住她,“你等等。”
“说话便说话,别拉拉扯扯。”半青一把拍掉他的手,问:“你还要说什么?”
莲池:“我...”
屋内传出一声低斥:“莲池,关门,滚回来!”
莲池将那披风递上前去,又抬眼瞥向扯得稀烂的帐子,战战兢兢打了个巨大的哆嗦。
便听又是一声布帛响声,金丝滚边的杭绸披风瞬间变成两截,接着又是一声,四截,然后,莲池便数不过来了。
最后,他只能拿扫帚将地上的破布片子清理干净。
床上,那人面朝天静默地躺着,这下更好,感觉是一具行尸走肉了。
李幼白从闵家出来,已然临近傍晚。
她惦记着卢辰钊,怕他因大理寺的事焦虑,吃不下饭,便顺道买了只烤的酥脆的烧鸡,用油纸包裹好抱着来到卢家。
门虚掩着,她轻叩后便吱呀打开。
莲池蹲在屋檐下,两手抓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屋内静悄悄的。
卢辰钊买的宅子虽是一进一出,却是精致清雅,无不奢华的,进屋的那扇门,用的是上好楠木,她
走近些,刚要同莲池问话,便听见里头一声脆响。
像是碗盘摔碎的声音。
莲池抬头,本是惆怅的脸在看到李幼白的刹那,登时闪过狂喜。
门打开,屋内一片狼藉。
盛着菜肴的碗碟打的稀碎,远处榻上,那人直挺挺躺着,一动不动。
淡淡的酒气外,还有一股令人皱眉的酸味。
李幼白抱着烧鸡往里走,刚挪动脚步,那人冷冷开口:“出去,我不吃饭。”
李幼白站定,莲池朝她使了个眼色,随即蹑手蹑脚将门从外合上。
许是没听到人离开,卢辰钊屈膝将鞋子踹掉,又道:“我说了,我不吃...”
他侧眸朝门口瞥了眼,“饭”字卡在喉咙,人就像被火烤过一样,倏地爬起来,手忙脚乱跳下床,却不提防,一下跳到碎瓷片上。
脚趾佝偻起来,弯着腰连跳几下,面色尴尬地靠着雕花屏风立住。
“你来做什么?”
他觉得颜面无存,丢脸丢到家了。
李幼白抱着烧鸡,看着满地碎片,心里也不好受。
她往前一步,想找个地方将烧鸡放下,可吃饭的小几被他推倒,隔着碎瓷片,犹如跟着一道江河。
“我来看看你。”
“用不着。”
李幼白被噎住,手指攥紧油纸,少顷哦了声,道:“ 你饿吗?”
“不饿。”
“可你仿佛没有吃东西。”他的脸难看极了,蒙了层土似的,眼神也变得冷淡幽沉,李幼白想把他摁进水里洗洗,还有那股扑鼻而来的酸味。
“你凭什么管我?”
语气简直阴冷到了极致,李幼白被他堵得无法回应,呆站了少顷,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又瞥见他右脚往外渗血,遂将烧鸡往高几上一搁,准备去找铜盆弄些温水和干净帕子。
谁知刚转身,往门口抬脚,那人便急急往前一蹦,咬牙切齿地说道:“李幼白,你没有心!”
李幼白回头,他眼睛猩红,此时恶狠狠地瞪着自己,既倔强又狼狈可怜。
第60章
卢辰钊觉得自己卑贱可怜, 尤其在他说出那句话时,活脱脱一个寻死觅活的怨妇。
他向来瞧不起这种人,遇事只会自怨自艾, 自暴自弃。这世上谁离了谁都能活,何必非要舍弃自尊糟践自己。而今,他竟变成自己讨厌的模样,每日除了上值,便是躺在床上发呆。
他连找她的勇气都没了。
拿什么去找, 先前名分都没有的人,而今更是彻底完了, 没指望了。
闵裕文明明都没有努力过, 老天却待他格外宽厚偏爱,眼见着卢辰钊稍微有些进展,便帮闵裕文丢出个定情信物,轻而易举得到他梦寐以求的。
凭什么。
他僵站在原地闭上眼睛。
死乞白赖这么久, 只等着李幼白有朝一日心软答应, 可现下这情况, 他连继续等待的机会都没了。
哪怕那玉佩发现的稍微晚些, 或者他之前便更加积极点,让李幼白早些给他名分, 都好, 也不会出现此等难以收拾的局面。
卢辰钊心如死灰, 赌气地单脚站在雕花屏风处。便是幽怨也无妨, 横竖是在她面前, 丢人也不只是丢了一回两回。思及此处, 卢辰钊更加不要脸地挺直腰背,唇抖了下, 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