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幼白脸色绯红,偷偷瞥了眼四下,道:“我没有。”
“没有什么?”
已经有好些同僚往他们这边看了,他那咄咄逼人的气势,着实凌厉傲慢。
“李幼白,你是不是也同闵裕文说,我同你也只是逢场作戏?!”
卢辰钊将人逼到墙角处,尾音裹挟着愠怒,虽在克制,但仍叫人觉得压迫。
“我没有!”李幼白心烦气躁,本就凌乱的心瞬间犹如蛛网密布,越是整理越是混乱,她推他一把,懊恼道,“那日的事,你只当没发生过,或者当我醉酒逞凶,脑筋不清醒,行吗?”
“所以李幼白,你是不打算对我负责了?”
李幼白深深吸了口气:“横竖你也亲过我,我回亲你,咱们都不吃亏。你别想多,我..我其实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我也没想过日后会跟你怎样,我不想去为这种事苦恼。如若你觉得那日是我冒犯你,我只能说一声,对不起。
但除此之外,我不能再给你承诺。
还有那个吻,你便当成礼尚往来吧,别追着不放了。”
李幼白看到大理寺卿,也是急了,说完便丢下一脸震惊的卢辰钊,径直往署衙后院疾步走去。
卢辰钊抖了抖唇,脸色阴晴不定,半晌挤出一句话来:“我怎么就喜欢上这么个没心没肺的东西!”
这几日,李幼白都刻意避着卢辰钊,每当他出现在面前,她定会找个借口赶紧离开,或是去书房,或是去院里透气,总之尽量不跟他出现在同一方密闭空间内。
她也知道,他没错,那么她便有错吗?
总叫她对着那么一张脸,迟早都会一发不可收拾的,届时做下不可挽回的错事,那她该怎么办?难道就此嫁人?她不想,丝毫没有想过。
夜里半青去关窗,轰隆的雷声犹如滚过屋顶,惊得院中树木簌簌作响,狂风忽地吹起,将那楹窗打在墙上,又趁着半青弯腰去够时,啪嗒合上,撞开,反复几回,半青脸上全是雨水。
李幼白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下来急,都没穿外衣,赤着脚去关另外两扇。
这雨来的凶猛迅即,根本没给人准备的空隙。
前一瞬空气里还死气沉沉,压抑透不过气来,屋内楹窗敞开,窗角熏着驱虫的香料,帷幔却是一动不动。帐子里的人全都湿了,刚翻个身,便看到一记闪电,劈亮漆黑的夜空,随之而来的惊雷,带着狂暴的大雨,顷刻间浇灌下来。
两人好容易插上楹窗,浑身业已湿透,尤其是李幼白,从头到脚湿哒哒的,裙尾还往下滴水。
“姑娘,你快回去,我给你拿条大巾。”
半青撸起袖子,胡乱抹了把脸便从衣桁上抽下大巾,蒙头盖上李幼白,又给自己裹了条更大的,边擦边抱怨:“我在那睡着还当是做梦,要不是那雷从我耳根处劈下,我怕是睡死了也起不来。”
李幼白慢悠悠擦着头发,顶着两个黑眼圈不发一言,她没搭理卢辰钊,卢辰钊也死心了似的,只顾忙那桩谋财害命案,偶尔不得不帮其做案录,他也没像从前那般时不时与她笑笑,连一记多余的眼神都没有。
关系恢复到公府时,或者是初入公府时。
李幼白叹了声,换了件干净的中衣重新躺回床上。
半青睡不着,斜卧在榻上与她说道:“姑娘,听说打雷是有人做坏事,老天爷在惩罚他们。你听听今晚的雷,得是多大的坏事,才叫老天爷这般动怒啊。”
说罢,她往窗外瞥了眼,又是一记凄白的闪电,轰隆滚雷炸开,半青忙捂住耳朵,自言自语:“老天爷,我可没做坏事,你要找便去找那负心汉,大坏蛋,怎么着都行,别吓我。”
半青素日胆子大,却很是害怕雷声,或许是打小的认知,让她觉得做坏事便要遭雷劈,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她偶尔做一丢丢坏事,想着不打紧,可这雷声没完没了,她便有些惶恐。
“姑娘,姑娘,...”
平躺在床上的人睁着大大的眼睛,脑子里回响着半青那句话。
她不信半青说的,可此时却有点恍惚,难道当真是自己做的不好?
但感情这种事,不一直都是你情我愿的吗?他没吃亏,她也没对他怎样啊?怎么就得像对不住他了似的,躲着避着,对上眼神便生出无端端的心虚。
明明她也不欠他什么啊?
李幼白做事一向干净利落,丁是丁卯是卯,旁人不欠她人情,她也不欠旁人人情。因为终归是要还的,还完心里也就踏实了。
可对待卢辰钊,她却觉得怎样都没法补偿,因为感情没法计量。
翌日她头疼,起来后照旧去看了会儿书,便这一小会儿光景,她打了四五个喷嚏,半青见状,忙去熬上姜汤,在她去署衙前逼着喝下两大碗。
“姑娘,有件事忘跟你说了,昨日夫人来过,给你送了条织锦薄衾,说是等入秋后可以用。”
李幼白嗯了声,这样名贵的料子,想来是许玉成给的,而母亲之所以送来,约莫得知许家办宴席那日的事,想要给彼此台面。
她傍晚下值后,趁机去了趟西城。冯氏正嘱咐陶嬷嬷如何布置庭院,看见她来,眉眼一喜,便松了手上前,笑道:“你要回家怎不提前叫半青过来说一声,我也好准备准备,做些你喜欢吃的菜肴。”
李幼白道:“我只过来一趟看看母亲,不留下用饭。”
其实她喜欢吃什么,冯氏根本不知道,自小到大她也从没关心过。
只是如今再提往事早已没了意义,她同冯氏说起许家的事,也算是侧面打探许大人的消息。
冯氏感叹:“许家祖坟冒青烟了,这两日登门拜访的不在少数,你怕是不知道,京里那位贵人刚与许夫人送了邀帖,请她入宫赴宴。”
“贵人?”
李幼白纳闷,忽然抬头,“长公主?”
“是了,”冯氏点头,“不光让许夫人去,还点名让她带上晓筠,晓筠虽说嫁了人,但到底是个任性跋扈的孩子,说不定便哪里做的不好,得罪了贵人。哎,我也是担心急了,想劝她找个借口称病或是旁的,别去凑热闹,可她不听,且叫人去做了两套上好的衣裳,很是激动盼望。”
冯氏与李沛夫妻多年,早已见惯了官场人情是非,也知道长公主看重的并非李晓筠,只是顺道叫过去罢了。若李晓筠跟李幼白一样懂事,冯氏倒不用担心良多,可李晓筠不是,不仅不是,还喜欢出风头。
原先在济州那小地方便也罢了,而今是京城,随便看到的官眷背后都有弯弯绕绕的关系,李晓筠若逞能出头,保不齐就撞上谁的枪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