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大人说您哪都不能去,将养身体最重要,他很快便能回来,娘子便是再着急,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李幼白摇头,战场上时机转瞬即逝,何况她们从京城赶到淮西本就耽搁了数日,距离卢辰钊被俘更是不知多少日子。她能等,他等不了。
婢女左右为难,不敢硬拦着李幼白,但又不想违背闵裕文的吩咐,站在门口虚虚遮挡时,闵裕文从游廊处走来,看到这一幕,立时加快了脚步。
“幼白,你醒了。”
李幼白看见他,点了点头,问:“你可有时间与我私底下聊几句?”
闵裕文背在身后的手捏了捏,道:“好。”他似乎猜到李幼白要问什么,故而合门的空隙便开始想对策,转过头来,那眼睛虽通红却很明净清澈。
“长公主逃离淮西时,卢开霁为何会率兵五百前去追击?”
“事发突然,来不及细细谋划,大军彼时将将经历完一场苦战,正准备扎营,而长公主从斜后方穿过去,令死士突破口子后疾奔逃走。只有距离她最近的卢世子发现,故而才临时召集五百兵勇赶去追击。”
“据我所知,五百兵勇回来四百多,照理来说卢开霁也能回来的。”
“刀剑无情,回来的兵勇道卢世子被冷箭所伤,才会被擒获。”
不疾不徐的回答,听起来毫无破绽,但李幼白觉得不对劲儿。
“他不是那么不谨慎的人。”
“乘胜追击,往往容易受到蒙蔽。”
“所以长公主那边,自始至终没有过来谈判?”
“既已逃走,何来谈判?”
“那么卢开霁死了?”
“我不知道。”
“不谈判,留其性命有何用?”李幼白步步紧逼,闵裕文从容应对,“还是说,其实这只是你们的谋划,为了让其打入长公主内部,在两军再度交战时,与燕王殿下呼应,使殿下能赢的笃定漂亮,使军民拥护,使他的名声在短时间内得到传播,使他能在归京时理所当然被封为太...”
“幼白,你该知道适可而止。”闵裕文的声音变得幽沉,往门口扫了眼,拉住她的手臂将其推到床沿。“有些话不是你能说的。”
“那你来说,我方才所言对否?”
李幼白目光灼灼望向他,闵裕文蹙眉,很快给她回答:“不对,你想多了。”
李幼白闭了闭眼,只觉面前一阵晕眩,闵裕文扶着她坐下,她手臂似乎在发抖,但面色仍保持镇定,少顷低下头平复情绪。
“我不信。”她抬起眼睫,眼眶里浮上湿润,看的闵裕文心头一跳,“闵大人,你可以相信我,我不会透露你们的计划,我只想知道真相,知道他是否安然无恙。”
她的语气有恳求,闵裕文不敢再看。
“我还有公务要处理,待会儿你换完药,睡一觉。”
他要走,李幼白揪住他的衣袖。
“最近派遣去追击的兵马何时动身?”
“你想作甚?”
“我想同行。”
“胡闹,你受了重伤,不可长途跋涉。”
“那你告诉我真相。”
闵裕文怔住,许久背过身去叹道:“幼白,你可曾想过你是在难为我。且是为了另外一个男人,逼迫你的未婚夫婿,你可知我心里作何滋味。”
李幼白咬着唇,不松口。
“真相便是如此,不管你信不信,卢世子就是被长公主俘虏了。”
门合上,轻轻地没有一丝脾气,是他与生俱来的良好修养。
但他离开时的背影足以说明他动了怒,否则不至于连头都不回。
李幼白抚着肩膀,此刻的肿痛牵扯着神经,从胸口蔓延到耳根,带着耳朵牙齿都跟着疼起来。她方才用尽全力,伤口早就挣开,血透过衣裳,一点点地渗出痕迹。
婢女见状,忙为她解了衣裳,重新涂抹伤药后缠裹纱布,又往外瞥了眼劝道:“李娘子,闵大人脾气很好了,昨夜守着你喂药,忙到深夜殿下召唤才离开,一整宿的议事。听书房那边说,他连眼都没合,殿下要睡半个时辰,他抽空过来瞧你,你..你不该同他吵架的。”
婢女不知两人因何翻脸,只以为是未婚夫妻间说不合适,闹了别扭,故而想要调解。
李幼白没说话,尽管闵裕文说卢辰钊被俘,但她根本不想相信。
既然跟着燕王来到淮西,她得想方设法去查真相,去找人,她不管他是不是被俘,她只要他活着。
两日后,李幼白能坐在桌前握笔,她写了几行字,因疼痛字体变得很是扭曲,写完便在脑中分析利弊,随之将其中一张揉成纸团,又一团,直到只剩下一张。
引蛇出洞,以己为诱饵,让长公主自投罗网。此计难在布局,还有自身的安全上,长公主狡猾,此时定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但她是个偏执的疯子,一个疯子出牌定也不会遵循常理。她在宫中嫉妒贵妃,且险些查到李幼白的真实身份,若她知道了呢,会轻易放过贵妃的孩子?
李幼白知道这一计危险重重,故而先行搁置旁边。
她需要尽快调理好伤口,至少能做到行动如常,晚膳她吃了很多,而闵裕文仿佛故意避着她,想来是那日的话令他生气。
李幼白知道对不住他,但若重来一回,她还是会那么问的。
闵裕文站在廊庑下许久,刘识瞥了眼,笑着拍他肩膀:“既然关心,还不快去看看,干等在原地有什么用,她又不知道。”
闵裕文回头,刘识朝他往前指了指:“还有一日太平日子,等后日行军推进,怕是你想跟她说话都抽不出时间。明旭,到底是为了你来为了你受伤的,一个小娘子孤身在外,最是需要陪伴,你好生待她。”
过了少顷又补了句:“我瞧着母妃待她,比待我还要上心,临行前又多加嘱咐,送了几件尚衣局新做的好衣裳。两件狐裘白氅,我才得了一件玄色而已。”
闻言,闵裕文愣了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