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要他给出态度,他给了,宁可断指也不娶五公主。
原就准备的封赏诏书也就没有宣读,要赏赐的宅院物件原封不动,他切了手指,看到陛下目光凛凛的凝视,看到姜皇后憎恨恼怒的脸,他心如止水。
对于他和李幼白的感情,他无愧。
李幼白掰开他的手指,咬牙跑了过去。
那摊血被雪花一层层覆盖,她走的很小心,临近了便跪在地上摸索着寻找,怕不小心踩到断指,每一寸雪块都慢慢摸索,直到摸到那截小指,她的泪一下涌了出来。
李幼白掏出干净的巾帕,将断指裹起来,又迅速起身,此时刘识和闵裕文已经赶到,站在廊下目睹了方才一幕。
“明旭,你....“
刘识欲言又止,最后重重怕他肩膀,叹了声走过去。
卢辰钊拱手作礼,沉声唤“太子殿下”,刘识看到他滴血的手,幸好不是梅香所说,幸好只是一根手指,他左手还在,便也不妨事。
“你不喜欢五公主,也不用如此决心,上回父皇打你板子,这次横竖再打一顿便是。你啊,心志过于刚直。”
“微臣秉性如此。”
“挺好。”刘识看着李幼白绷紧的脸,不由蹙眉。
“卢开霁,回家。”
她拉起卢辰钊的右手,在两人的注视中往宫门口走去,另一只手的掌心,托着他斩断的手指。庞弼还在京中,待会儿让出了宫门让莲池去找人,她需得赶紧将手指冰藏起来,她知道庞弼医术高超,只要时间够快,断指可再续接。
卢辰钊被她拉着,回头瞥了眼树下的男人,雪青色身影逐渐变得模糊。
莲池骑卢辰钊的马去寻庞弼,李幼白将卢辰钊摁在车内,吩咐车夫赶快些,随即进去将炭盆熄灭,绢帕内的雪水融化,手指不若方才那般冷凉,她又将手伸出车帘,冷风一吹,她打了个寒颤,一声不吭地闭上眼睛。
卢辰钊望着她的神色,亦是不言不语。
庞弼来的很快,看了眼断指,立刻吩咐莲池准备工具,先是给卢辰钊清洗了伤口,接着去给断指消毒,检查。
屋内暂时静谧下来。
李幼白眼圈通红,却忍着不流泪,就那么直直盯着他的脸。
卢辰钊转头朝里,赌气一般。
“你今日太过冲动,一点都不冷静。”
“只是赐婚,且是五公主和你的婚事,对你和镇国公府而言,婚事有利无弊,你不是一直想让国公府在你手底下光耀起来吗?”
“不就是娶一个公主吗,至于让你自断手指拒绝?”
卢辰钊歪过头来,眼神冷冷:“至于。”
李幼白气的咬唇,转过身走到楹窗前,她在哭,卢辰钊自然看的真切,那肩膀隐忍着颤抖,但她掉泪的样子他一眼就能看明白。
“别哭了,我看着心烦。”他见不得李幼白哭。
李幼白偏不答应,既被发现,便索性转过头来冲着他哭,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一颗颗就像滚烫的铁水,滴在卢辰钊心口。
他叹了声:“你可以食言,我却不能。”
“你心肠硬,对我的喜欢本就没有多少,我若是再动摇半分,你定会毫不犹豫抛弃我。我不能给你机会,不能叫你心安理得地离开。李幼白,我不答应。”
他知道圣意难为,但还是固执地望向她,他其实只想听李幼白的回答,旁人说什么都不算数,他只要她的回答。
听到推门声,李幼白擦掉泪,看向庞弼。
庞弼嗅到空气里的不对劲儿,瞟了眼两人,举着双手嘶了声,煞有其事道:“怎么,新欢旧爱,不知道该选谁了?”
卢辰钊睁着双眼瞪他。
庞弼不以为意,走过去打量他的断指处,皱起眉来。
李幼白见状,心跟着揪起来,紧张道:“能接上吧,您是太医,是...”
“前太医,现在不是。”
李幼白的脸唰的惨白:“所以您的意思是?”
庞弼从平底托盘中拿起刀来,薄薄的刀刃堪比蝉翼,刀片抵在伤处,血立时流出来,接着便从内往外削掉碎肉,卢辰钊的青筋暴鼓,却忍着一声不吭。
“这手长得倒是修长俊俏,可惜了。”
卢辰钊咬牙哼了声:“你不
必吓她,就算接不上也无妨,我照旧能做之前所有的事。”
切之前他权衡过,他不是一意孤行,不是头脑发热,他不娶五公主,自然要同陛下有所交代。小指虽是五指之一,但作用最小,切下来不妨碍他行动。
李幼白的脸色实在难看,他不愿叫她担心,装着毫不在乎的模样,安慰:“我自己都不当回事,你怕什么。”
李幼白吸了吸鼻子:“你不要再说话,别动。”
庞弼笑:“听见了没,人家嫌你话多。”
“庞老太医!”
“作甚?”庞弼说话间,又处理掉一小片碎肉。
卢辰钊另一只手掐着大腿,挤出个笑来:“你看,一点都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