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将作监受命修葺皇陵,崔泰与一众下属吩咐完要务后,进宫见了趟陛下,又因长子崔钧在,陛下便着人去请贵妃,也算是一场家宴。
崔慕珠虽坐在刘长湛身边,但到底前段日子争吵过,而刘长湛因此一直不去仙居殿,故而她低头用饭,一个眼神都不给他。
崔泰和崔钧瞧出其中关窍,便也没有插嘴,只在刘长湛发问时回话。
“崔卿,皇陵东侧的襄陵修的如何了?”
襄陵挨着帝陵,若是依照祖制应该是给皇后的,而刘长湛在修葺皇陵时特意吩咐崔泰整修襄陵,其中意味不用说便都知晓,都传姜皇后病入膏肓,太医陆续前去诊脉,虽没对外宣扬,但此事在后宫算不得秘密了。
姜皇后为五公主刘冷润看了门好亲事,对方是前朝老太傅的孙子,虽说家门式微,但好歹都是读书人,规矩本分,也好拿捏。
崔泰回道:“陛下,几场大雪后,襄陵修整难度增加,将作监调拨过去两批人手,应当能在明年春日完工。”
“好。”
刘长湛瞥了眼崔慕珠,见她神色怏怏,心里也不是滋味,遂伸出手,在桌下攥住她的,崔慕珠一愣,刘长湛又握紧了些。
“贵妃瘦了,梅香和梅梧照顾不周到吗?”
梅香和梅梧忙跪下。
崔慕珠抽出手来,“陛下说的哪里话,是我脾胃不和,怪不得她们伺候。”
“找太医看过了吗?”
“都是经年累月攒起来的小毛病,不需要看。”崔慕珠实在没空与他在这儿装腔作势,起身便要往外走,刘长湛咳了声,拉住她,“贵妃再坐会儿。”
“不...”
“崔钧,大理寺那位小李大人做事如何?”
崔慕珠立时顿住,回眸对上刘长湛微笑的眼神,手指被用力握了握,她转身坐回原处。
刘长湛夹了箸鱼肉,“贵妃吃点。”
崔钧扫了眼,沉声回道:“她聪慧干练,勤勉克制,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是么,也不枉费朕钦点她为状元郎了。”
刘长湛拍了拍手,用巾帕擦掉指缝间的油腻,抬眼:“今日起,升她做大理寺正吧。”
崔钧怔了瞬,道:“是不是有点太快了,此乃正六品职,她虽有才却也未免太过年轻。”
“唯才是举,唯才是用,若她有能力,也不在乎她年轻与否。”刘长湛冲着崔慕珠一笑,问:“贵妃觉得呢?”
崔慕珠道:“陛下说的都对。”
崔泰和崔钧离宫时,为着此事聚在一起聊了半晌,车内的炭火噼啪烧灼,崔泰面色凝重。
“父亲,若再拖延下去,保不齐哪日便会爆发。儿实在觉得陛下难猜,他虽重用咱们,可当年妹妹的事对他而言毕竟是根刺,咱们自家人知道,妹妹不是去道观祈福,而是真真切切同旁人在一起了。故而咱们提心吊胆十几年,可谓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今时今日不同,三郎已经踏入东宫,皇子中再没别人能与他抗衡。但儿总有种感觉,陛下近日来仿佛对妹妹很是不满,话里有话地点拨,儿怕阴沟里翻船,天子一朝怒,满盘皆输。”
崔泰点头:“你觉得他今日席上是何意思?”
崔钧摇头:“儿猜不出。”
崔慕珠是个极其有个性的女郎,当年即便得知她和言文宣有过一场,也仅仅是崔泰和崔钧知晓,两人还是在崔慕珠被抓回来后从刘长湛口中得知的,当时他们惊出一身冷汗,只以为官路到此为止,崔家也要面临灾难。
可没想到的是,妹妹竟能起死回生,连带着崔家也水涨船高。
“他为何会提及李幼白?”
崔钧屏住呼吸,听崔泰说道:“你妹妹是个嘴严嘴硬的,但事到如今你我的猜测恐怕是真的,李幼
白与你妹妹不仅仅是长得相像,或许她就是你妹妹和言文宣的女儿。”
“那陛下会不会杀了她。”
“不会。”崔泰摇头,“若要杀李幼白,他不必处心积虑升她为大理寺正,在我看来,他更像是用李幼白来拿捏你妹妹,叫她听话。”
崔慕珠能受宠几十年,也在他们的意料之外,但这份恩宠伴随着危机,也让整个崔家跟着谨小慎微起来。
“父亲,儿以为,时机到了。咱们是妹妹的娘家人,更是三郎的助力,他在高位,却也要受陛下的钳制,不如便在年底动手,彻底挪开压在咱们头顶的这座山。”
崔家已经隐忍了太多年,就像被养在金丝笼中的鸟雀,虽有锦衣玉食,但这份恩荣是伴着铡刀一起来的。任何人脖子上悬着刀,都不会好过。
“你与太子时常走动着,改日我与你妹妹聊聊,切记谨慎。”
“是。”
....
因姜皇后的病体,故而五公主的婚事着重提前准备,四司六局紧锣密鼓,礼部也派出官员帮忙协调规矩礼仪,期间刘长湛去过姜皇后宫中,但也只是小坐,便又离开。
刘冷润能下地后,便经常在院里晒太阳,她落了病根,总是下红。
姜皇后难得出来,与她抱着手炉躺在廊下,冷风吹着,有这股寒意才叫她觉得自己还活着。
“母后,若我嫁去太傅家,他们厌弃我,我该如何?”
刘冷润扭头,眼睛里全是对未知的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