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辰钊绞干帕子擦掉她面上的汗,“李幼白,起来我定要说你的。”
李幼白这一觉,睡到了翌日晌午,睁开眼便看到帐子外有人影晃动,只以为是半青,翻了个身哼哼着伸出手,招了招,“半青,我要喝水,给我水。”
一只手握住她的,手心干燥温热,宽大且坚硬,李幼白的手指蜷了下,旋即撩开帘子探出脑袋,便看到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同样朝她看来。
“你..你怎么在这儿?”
李幼白便要抽回去手,他却是拉着不放,顺势坐在床沿。
隔着帷帐,她问:“你昨晚便在?”
卢辰钊道:“你觉得呢?”
“他送我回来时,你也在?”
“我在。”
“那你知道我喝酒了?”
“知道,不仅知道,还伺候你一夜。”
李幼白脸红了,他拨开帘帷,认真道:“往后不许再喝酒了,尤其是当着外人。”
“知道。”
他把月牙佩给李幼白看,李幼白没有说话,只是想起昨夜的闵裕文,莫名有些失落,她总记得他沉默喝酒的神情,就像她永远都对不起他。
自打升任大理寺正,李幼白便比之前更加忙碌,刑部官员屡次到署衙征调案录,都在为年底考核做准备。她也不例外,写了几本为官总结,交给崔钧审阅。
崔钧近日来态度很是奇怪,有时候盯着她不说话,眼神除了犀利多了几许旁的情绪。他甚至会时常邀她一同用膳,偶尔与几个同僚一起,偶尔只他们两人。
那位刑部尚书钱杨舟,是来的最频繁的大人,他与崔钧关系很好,久了便与李幼白也熟悉,但说话还是有分寸的,只说过一次李幼白同崔钧相像,之后便再没提起。
有一日李幼白起了疑心,觉得崔钧可能知道自己身份,便试探了两句,但崔钧没有任何反应,她又觉得自己想太多。
这日李幼白去仙居殿,彼时刘识也在,正与贵妃用膳。只是在看到李幼白后,脸色明显郁沉了下,也不像往日那般笑意盈盈,他和闵裕文自幼一同长大,得知两人婚约解除,而闵裕文病了一场,便难免怨恨李幼白。
“多日不见,李娘子却是过的蜜里调油,越发圆润了。”
不怪他讥嘲,也的确是李幼白最近吃的太好,卢辰钊送东西殷勤,半青和白毫分着一起食用,还是剩余许多,她便就着在夜里读书时努力吃完,久而久之,脸颊和肚子都长起肉来。
崔慕珠听出他的不悦,咳了声提醒:“三郎,你是哥哥,妹妹胖些你该高兴才是,怎好如此咄咄逼人。”
刘识道:“儿臣只是实话实说。”
李幼白来到后没多久,刘识便要离开,李幼白送他到外殿,趁他转身将一个纸条递到他手里,他先是一愣,随后攥紧纸条皱眉瞪着她。
李幼白低头小声解释:“殿下,这是卢开霁给你的,说是跟京郊驻防有关。”
卢辰钊在巡营,刘识已经有半月没见着他。
“你俩倒是亲密。”
李幼白嗯了声,看着他将纸条藏进袖中,大步离开。
崔慕珠让梅香添了两道菜,又在李幼白吃饭时夹了几箸菌菇鸡丝:“小厨房的师傅特意撇掉油沫做的,香而不腻,你尝尝。”
李幼白嗯了声,咬着鸡丝还没咽下,崔慕珠道:“你别听你哥哥的话,他纯碎瞎说的,也只是为着明旭打抱不平,你多吃点,也着实太瘦了。”
她时常来陪崔慕珠,礼部和鸿胪寺的官员最近接待各朝使者,宣徽院有闻人望在,便将朝宴准备的很是有条不紊,年味越来越浓,李幼白只要抬头,便能看到仙居殿内也开始张贴红色窗纸,窗花。
刘长湛病了,姜觅云和崔慕珠去侍疾。
崔慕珠看到姜觅云的刹那,吓了一跳,虽有些日子不见,却没想到姜觅云病到此等地步,眼窝深陷,面黄如土,曾经的青丝掺杂了许多银发,这是五公主出嫁后没几日。
姜觅云神色很冷,似乎毫不介意她的打量,她接过顾乐成端来的汤药,跪在榻前喂给刘长湛。
刘长湛的病来的很是突兀,太医诊过,道只是疲累导致,加上风邪入体,喝几副汤药便能除根。
“陛下要注意身子,虽说越是强健的人越不容易生病,但一旦生病便总也不肯见好,还是得防备些。”她絮絮叨叨,将那汤药吹凉了递到刘长湛嘴边,刘长湛忍着烦恶喝了口,便招手让崔慕珠近前,姜觅云见状,起身,看崔慕珠一勺一勺喂给刘长湛,唇角的笑意越发遮不住。
她抠着指甲缝里的粉末,眼尾轻轻挑起,临近死亡,仿佛总有做不完的事,操不完的心,总是想着别落下谁,等到了地狱便觉得孤单寂寞。
仙居殿外,崔慕珠将东西交给一人,那人转身消失在夜幕当中。
崔泰和崔家收到消息,翌日便在议事厅联络了众人,接着于刘识召见时,各自呈上意见。
刘识不是不怀疑刘长湛,身为东宫太子,他知道自己早晚都会坐在父皇那个位子上。但前提是,父皇一如既往的宠爱母妃。
母妃的性情他太清楚不过,肆意任性,明媚张扬,最近她和父皇的争吵虽在暗地里,但他都看的真切。保不齐哪一日他就跟着受牵连,宠爱不再,太子之位还会是他的吗?
崔钧拱手一抱:“殿下,如今你已经羽翼丰满,拥有兵权人心,文臣武将,而这样的好时机转瞬即逝,十分难得,望殿下能够抛却优柔寡断,及早拿定主意!”
话音刚落,满堂官员跟着跪地请求。
为了今日,他们是将身家性命都豁出去的。
扶立新君即位,成为新朝股肱之臣,一旦事成,便是无上荣耀,自然,若败了,便是彻底败了。
“殿下!”
震耳欲聋的齐呼,刘识攥紧拳头,转过身来凝视着众人,目光威严瞩目。
“朝宴之上,依计行事!”
“殿下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