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冷静, 一面紧张。
她掐着手心,明媚的面上充斥着不安, 她需得继续等待, 直到上面的人再也忍不住,等他们下来,主动权将会落到自己手中。
殿下说过,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不计后果, 她曾看着自己, 予以厚望。
她不能辜负殿下的伯乐恩情。
李幼白没有着急, 观察着卢辰钊等人的动向,持续瓦解对方的意志。
“云娘子, 长公主死前, 我就在当场。你难道不想知道她是如何死的吗?除了我, 你不可能找到旁人去了解当时的情况, 她死之前, 曾在我耳畔说过一番话, 你若上来,我便见她的遗言讲给你们。
我也没想过她会留下那么一番话, 倒是振聋发聩。”
她顿了顿,给底下人留有思索的空隙后,再度开口。
“你们若是执意胶着,那话只能烂在我肚子里,我也再不会同任何人说起,它们即便是救世箴言,也只能像长公主一样长埋地下。
你们不是号称宣扬她的出众才华和功绩吗?怎的,贪生怕死,不肯为她冒险了?”
密道中的人全都醒来,头顶上是脚步挪动的响声,微妙却又令他们头皮发麻。
本就脆弱疲惫的神经似被拉扯到了极致,绷成细细一条线上,欲断不断地撕扯着,她们害怕,恐惧,心底的念头开始左右摇摆。
哭声陆续响起来,云莘莘回头看了眼,看到始作俑者后怒目圆睁。
接着有人捂住了那人的嘴,低声呵斥。
在这关键时刻,任何一点举动都可能影响士气,何况她们被追击到了棣州,再无重整的机会。
卢辰钊等人无法再往下探查,经本地百姓指印介绍,此处乃云家油矿,方圆十几里都是石脂水,先前便发生了几次事故,且都是在地上,烧了树木枯草,最后还是朝廷的潜火队联合百姓一同扑灭的。
若从地下点火,丰富的石脂水定能引发火爆,到时所产生的的后果,无法预料,棣州城的百姓也无法承受。
闵裕文已经跟当地县令去游说驱散百姓了,此时应当还在进行。
李幼白琢磨着云莘莘的心理,试探着开口:“你们今日之举是受了长公主的蒙蔽,如若现在上来,弃暗投明,我会向朝廷写
奏疏禀明陈情,尽量降低因你们而对家族造成的冲击。
你们虽成全了自己的所谓大义,但有没有考虑过家人,族人,有没有想过因为你们的冲动,将会给他们带来怎样的影响。他们所经营,所在意的都会付之一炬,只是因为你们的任性。
一人之过,阖族受辱,男丁还好,大不了一死。女眷呢,该当如何?充奴,入教坊司,还是跟着男丁去流放,几百里,几千里,能活着走到流放之地?途中又会发生什么?你们可有想过?
你们的父亲母亲,兄弟姐妹呢?有考虑过他们吗?
何谓大义,这便是你们认准的大义,凌驾在别人生命之上,只为成全自己私以为的认知,便去赴汤蹈火,轰轰烈烈地冒险?!
毫无疑问,你们是自私的,因为在你们心里只有自己,只是自己!那大义,也是为了彰显自我才华的借口而已!”
密道中一派死寂,这番话像是钟鸣敲进他们耳中,不断砸击着那敏感可怜的神经。
她们无法反驳,因为李幼白的话正是她们不敢面对的事实。
却还要负隅顽抗的偏执。
云莘莘冷眼环顾,沉声斥道:“她说的不对,我们的信念重于一切!忘了吗,在我们抱负得不到施展时,是殿下为我们拨云见日,领我们看到自己的闪光点,她对我们的恩情远不止如此。
她告诉过我们,若需要帮助,不管何时何地,只要找到她,她能做的都会尽全力不易余地地支持我们。
我们是女子,要互助,要坚决!我们不比郎君差,我们不该安于后宅,是殿下让我们出来的,让我们做梦寐以求想做的事情。难道现在全忘了,便因为她的一番话,动摇了?”
啜泣声压抑着,却徘徊在每个人的耳畔。
李幼白从地上挪开耳朵,地下的声音很小,她听不真切,但知道这些话起了作用,若不然他们不会开口。
既有人动摇,此时便该分列她们的关系。
李幼白决定从云莘莘下手,毕竟她掌握着财权,身份不会低。
“云娘子,你不要因自己的私心而勉强她人,你要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可以用别的手段,去努力去争取,而不是拉旁人垫背,对不对?”
模棱两可的话,瞬间引来众人猜疑,虽只是怀疑的眼神,却叫云莘莘如芒在背。
“不要被她骗,她是故意的。”
云莘莘的声音有些颤抖,明明想反驳,却因为克制而不得不继续窝缩潜藏。
一记眼神,卢辰钊立刻会意,酝酿在三顺着李幼白的话说道:“云妹妹,我知你心志高,图谋大,但你的所图要与你的能力匹配,才能达到如期效果。
显然,你没有这种能力,却还要妄想闯出一番天地,正如你现下领着一群小娘子,不顾她们的想法,却硬要拉着她们为了你的私欲付出生命,乃至整个家族的利益。
你放她们出来,我可以奏明陛下,让他尽量满足你的意愿,好不好?”
所有话的铺垫,只为最后一句。
话音刚落,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云莘莘身上。
局面发生转变,仿佛不是她们主动来的,而是被欺骗被胁迫,被云莘莘摁在此处等死。
意义一下不同了。
云莘莘恨极了,咬着牙笑起来。
“三哥哥,你真是我的好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