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我只是不知该如何表达才是,请原谅我的冷情。”她伸手箍住崔慕珠的腰,脑袋贴上去,喃喃道,“您的怀抱像我梦里一样,温暖舒适,叫人想一直靠下去。”
没多会儿,李幼白在她的拍打下睡着,崔慕珠却是丝毫睡意也无,睁着一双柔媚的眼眸盯向帐顶。
有道遥远的声音像是隔着山海,呼啸奔腾而至。
“不是有话要同我说吗,怎喝了那么多酒,一句话都憋不出来了?”
言文宣的眼尾发红,眸光涟涟,闻言又端起一盏,一饮而尽。对面的崔慕珠抚弄手指,不时抬起眼皮扫向他,他从开始便沉默着,进门时像是满腹的话,然酒都快喝光,崔慕珠也等的烦了,他还是没有开口。
她拂开袖子,站起身来睨向他:“你自己喝吧,我可没兴致陪你。”
“等等。”
言文宣伸手,手指几乎要落在她腕上,却只虚虚停在半空,没有再靠前一寸。
“这会儿要说了?”崔慕珠笑了笑,转过身面朝他看着。
言文宣缓缓抬起头,少年意气风发,带着平步青云的瞩望,看过来时,眸中宛若有惊鸿,远山重云,袅袅漫漫,他真是生了张令人沉迷的面孔,以至于连崔慕珠都忍不住心动。
“说吧,我向来没甚耐心。”
虽这般说着,心里却很是渴望听到他的回答。
“进宫后,还会再见吗?”
像是琉璃碎了满地,崔慕珠愣了瞬,旋即莞尔一笑:“想我进宫吗?”
言文宣低着头,不叫她看清自己眸中的热切,她也佯装毫无察觉。
“我想你快活,高兴便好。”
“我很高兴。”她回的决绝。
言文宣半晌没说话,崔慕珠至今都记得那刻的转身,他清癯的背影像是枯槁的树干,一步步挪
出月洞门,他没有回头。
后来,崔慕珠无数次后悔,后悔自己没能喊住他,明知道他内敛敏感,却还是想最先听到对方的回应,再做出判断。明知道他不可能挽留,还是高傲的等着他先开口。
自负傲慢,彼此各有心意,却背道而驰。
否则何至于错过多年,最后也只换来短暂的相守。
女儿跟她太像了。
但女儿又比她幸运许多,遇到一个不是言文宣的男人,他能站在太阳底下光明正大说喜欢,也敢把她捧在手心堂而皇之地呵护,他可以叫天下人看到他的真心,他不畏惧不紧张,因为他有极好的身世,这身世给与他与生俱来的自信笃定。
言文宣没有,寄人篱下的他怎么可能因为喜欢,而拦住崔慕珠进宫的脚步。他是状元郎,但在喜欢的女子面前,尤其自卑敏感。
崔慕珠年轻时不懂,或者说根本不想懂,被爱者有恃无恐,也鲜少能设身处地去考虑他人的处境。
女儿呢,她又是不同的。
幼时的遭遇让她比常人更加坚韧独立,这很好。对卢开霁而言,他也得到自己想要的了,没甚不公平。
只是若要彻底走进幼白的内心,恐非一日之功,势必要长久真诚。崔慕珠觉得,迟早会有那么一日,只要对方足够耐心。
在仙居殿的日子很是恣意,除了看案录,便是吃喝玩乐。
是以待了整月后,李幼白的小脸有点圆润,瞧着多了几分俏丽甜美,不似先前那般清瘦,崔慕珠便着人量体裁衣,新制了一批时兴衣裳,恰逢花朝节,带她与宫中贵人们去了庙里烧香。
护卫开道,一路上仍旧人山人海。
刘长湛崩逝后,后宫那些女眷尤其安乐,聚在一块儿偶尔打打叶子牌,出去品茶赏花,制香谈论京中秘闻,日子过得好不快活。
花朝节上,李幼白誊抄了一卷经书,甫一将抄本递给身旁人,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抬头,却看到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她惊讶:“你怎么来了?”
“这么久,见面第一句话,你便是这么嫌弃你的夫郎?”卢辰钊故意不悦,接过经书转交到僧人手中。
李幼白借着他的手臂站起来,面上满是欢喜:“我只是觉得奇怪,先前说是小冯将军护卫,道你去了京郊巡护,没成想会碰到你。”
“我就是想你了。”
李幼白起初是相信的,但在大殿看到讲经的闵裕文,才后知后觉,恍然明白卢辰钊的突然出现,约莫不是临时起意,而是蓄谋策划。
她被他悄悄捏住手指,她低头,他也跟着低下去。
“你是不放心他,还是不放心我?”
“说实话吗?”
“自然要说实话的。”
“我都不放心。”
话音刚落,卢辰钊手指一疼,却是李幼白狠狠掐了一下。
“你让我说实话的,说了还要打我,真不讲理。”
李幼白瞪他:“谁叫你胡说的,便该打。”
卢辰钊不怒反笑,凑过去趁着旁人没注意,赶忙亲了一口,耳畔濡湿,李幼白咬着唇哼了声,手指又牵住他的小指。
“你不知道,自打知道娘娘要带来你这儿,我是夜不能寝,食不能安,但凡闵裕文出现的地方,我都觉得不安全。他太好了,我怕你后悔,不要我了,那我和孩子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