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2 / 2)
弧木保拽着她的手臂将她拎起,那乎云在旁道:“休要伤她!”弧木保沉声道:“卢缙来得突然,那些大越人被他一冲,逃了大半,如今只好先拿她挡一挡。”那乎云还想再说,却终是忍住,只柔声对阿宝道:“大嫂莫怕,随老将军到阵前走一遭便可,我已吩咐过了,无人敢伤害你。”
阿宝冷哼一声,见身旁侍卫拿了绳子来缚她的手,忙看向那乎云道:“可否不要绑着我?我怕疼。”那乎云犹豫了一下,心道:“她武艺平平,谅也逃脱不了。”当下点点头,示意侍卫松开。
卢缙与谢遥正在阵前厮杀,北狄军措手不及,阵型尚未摆出便被大越骑兵冲散,死伤不少。卢缙将一员前来阻挡的北狄将领挑下马,向前方望去,遥遥可见一座巨大的营帐,应当就是那乎云的牙帐。他回身示意部从跟上,向那处杀去。
前方传来一阵号角,原本杂乱的北狄军忽地整肃起来,阵型几度变幻,不一会儿便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卢缙勒停小红,只见弧木保押着阿宝自北狄军中闪出,隔着人墙对他叫道:“卢缙,来取你婆娘性命吗?”
卢缙面色如常,只胸膛急速起伏,身后大越将士合拢上来,虽才经厮杀,队列却十分整齐。弧木保暗暗皱眉,令人牵来自己的坐骑,将阿宝交与副将,翻身而上,大声道:“听令!敌军前进半步,便将这女人乱刀砍死!”北狄士兵齐声应和。
谢遥策马来到卢缙身边,轻声道:“冲过去,将阿宝抢回来!”卢缙紧盯着前方,飞快地盘算,已在脑中演练出数个方案,却没有一个能做到万无一失。弧木保又道:“卢缙,你弃甲投降便能夫妻团聚;上前半步,这女人就死无全尸,你可想好了?”
那乎云站在大帐门口,遥望阵前,隐隐觉得不安,唤来侍卫沉声道:“你们速去前面护卫夫人,告诉弧木将军,若有人胆敢伤害夫人,立斩无赦!”
侍卫飞奔过去传令,弧木保冷眼见一众侍卫隔开士兵,将阿宝团团护卫起来,心中杀意愈盛,手中长刀一抖,竟将那传令的侍卫首领自阿宝身边弹开,看了副将一眼。那副将跟随他数十年,心领神会,乘一众侍卫错愕之际,将阿宝带到了弧木保马前。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这个故事就要完结了,你们不要骂我(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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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六、他已疯了
侍卫首领最先反应过来,上前一步道:“将军,汗王命我等保护夫人!”弧木保冷笑一声,一刀刺进了阿宝胸膛,鲜红的血瞬间晕染了一片。那侍卫大惊,却听弧木保道:“卢缙,你再向前一步,我的刀就向前一分!”那侍卫忙向敌阵望去,却见卢缙带人不知何时已靠近了数丈。
卢缙骤然停下马,紧盯着阿宝。阿宝胸口剧痛,泪水已在眼眶中打转,远远冲他扯了扯嘴角,冷汗顺着发际滑落。谢遥靠近卢缙道:“怎么办?要不要强攻过去?阿宝似乎不太妙!”
卢缙哪里会回答,目光只在阿宝面上与胸口间来回。弧木保大声道:“卢缙,只要你带兵退去,打开朔方城门,我立时让人医治她。”卢缙纹丝不动,弧木保手中稍稍用力,阿宝低呼一声,死死咬住下唇。谢遥大急道:“这样下去,阿宝便是不被他杀了,也活不成了!”
卢缙紧紧攥着缰绳,手上青筋暴起,骨节泛白。谢遥道:“我冲过去!”卢缙扯住他道:“三哥,阿宝头上可带着发簪?”谢遥一愣,道:“这时还管什么发簪……”忽而想到什么,慌忙向阿宝望去。
阿宝也看着他们,她目力不及,又因失血,双眼已有些模糊,并看不清他们的样貌,却用尽力气叫道:“大哥,休要受他挟制!今日你让出朔方,明日他便会要雒阳!”
弧木保冷冷地望着她,刀尖又刺进去半分。阿宝喷出一口血,仍是叫道:“大哥,我……我失信了,你别怪我!”
卢缙厉声大喝:“住手!”阿宝忽然举起一直拢在袖中的手,用力刺向颈间,一束殷红喷涌而出,几滴溅到了弧木保的手上。弧木保只愣了一瞬,劈手打开她的手,只见一只乌木发簪插在她的喉头。阿宝就势握住胸口的长刀,向前迎了寸许,遥遥看向卢缙,缓缓闭上眼,倒在地上不再动弹。谢遥大叫道:“阿宝!”身边“咕咚”一声,卢缙坠落马下,已然昏死过去。
主将堕马,越军一阵骚乱,弧木保拔出长刀,看了地上的阿宝一眼,叫道:“众儿郎,随我杀退敌军!”当先冲了过去。谢遥看着近卫扶起卢缙,疾声道:“速带你家将军撤回朔方,我去救夫人!”
乾宁二十年七月初四,大越与北狄在朔方城北交战,北狄以卢夫人迟氏胁迫卢缙让出朔方城。迟氏阵前自尽,卢缙大恸,坠马昏死,幸得谢遥临危不乱,方不致大败,并趁乱夺回迟氏尸身。
七月二十四,谢遥率五万骑兵突袭北狄大营,重伤弧木保,那乎云北退至柯兰山口。八月,谢遥攻打山口,与北狄呈胶着之势。九月,卢缙领五千步卒自柯兰山而下,与谢遥内外夹击,大败北狄,斩弧木保,那乎云率万余人逃至北狄王庭。
至此北狄南侵以失败告终,大越举国欢庆。皇帝召方安卢缙谢遥等人回京,卢缙不奉召,仍带所部追击北狄残部,至乾宁二十一年四月,已攻至北狄王庭。
方安回朝后,向皇帝密奏了山口与朔方之战的详情,皇帝令以一品夫人之礼厚葬迟氏,封其子卢祎为侍禁,越制封其女为县主,荣宠之至。有大臣弹劾卢缙私弃山口不战而退在先,拒不奉召藐视皇命在后,不可再对其妻子大肆封赏,应交有司查问其罪。
同安侯谢氏力保卢缙,丞相方安亦为其开脱,皇帝沉默数日,传下口谕,卢缙之罪待其回朝再行定夺,其妻之义应先褒奖,诸臣勿要再议。
六月,那乎云遣使突破卢缙重围,直奔雒阳求和,许纳岁贡,求娶宗室之女,愿执子婿之礼。大越自立国以来,仅明帝朝与北狄作战占过上风,却也未像如今这般打得北狄叩首求饶,朝堂民间群情激越,对卢缙更是倍加推崇,再无人提他不战而退之事。
皇帝召集诸臣商议此事,众大臣纷纷进言,有主和,亦有主战。丞相方安沉吟不语,不时看向侧方的同安侯谢远。谢远微垂双目,对周遭议论充耳不闻,亦不表态。如此议了一天,也未有定论,皇帝令诸臣退去,明日再议。
是夜,方安微服简从来到同安侯府,谢远闻报微微蹙眉,令人将他请到书房,摒退左右,关好房门,这才问道:“丞相深夜前来,所为何事?”方安沉吟半刻,叹息道:“侯爷今日为何一言不发?”谢远了然道:“丞相是指今日朝堂之事?”方安点点头。谢远反问道:“丞相是主战还是主和?”
方安道:“若能永绝后患,当战。”谢远道:“既然这样,还请丞相明日对陛下直言。”方安道:“我是主战,却不同意再由卢缙领兵。”谢远看着他道:“为何?”方安向前一步道:“侯爷难道会不知道?!卢缙下令,大军所过之处,屠尽北狄百姓,短短几个月,已杀了北狄二十余万人!”
谢远默了默道:“我知道。”方安道:“侯爷当知以他目前的状态,不宜再为主将。”谢远摇头道:“便是陛下换将,他也不会遵旨,凭白让他再落个抗旨的罪名。”方安沉声道:“所以在下才来请求侯爷相劝于他,现下也只有你们的话,他怕是还能听一听。”
谢远皱眉道:“非是我不劝,他一心要为舍妹报仇,已然有些疯魔。”方安道:“他这么杀下去,便是将来占了北狄,只怕民心也难收服。”谢远长叹一声道:“我何尝不知!三弟亦这般劝过他,他却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永远也不可能让其真心臣服,唯有杀尽方可绝后患。北狄若留一人,他便对不起舍妹。”
方安大惊,失声道:“难道他不是为了泄愤,当真存了将北狄灭族之心?”谢远缓缓点点头。方安忽然想起那日在山口,卢缙曾说过,阿宝若有闪失,他必要杀尽北狄人。那时以为只是他的气话,谁知他竟然当了真。他闭了闭眼,摇摇头道:“杀戮太多,岂可善了……”
谢远苦笑道:“这些话我们都说过!他说舍妹从未害过一人,却被逼死在阵前,那乎云挑起战祸,多少生灵涂炭,至今仍安坐王庭,天理何在?如此他又有何可惧。”方安皱眉正要说话,忽听门外有人道:“侯爷,姑娘又发热了,老夫人请您过去!”
方安知道谢家无女,不由看向谢远。谢远道:“自舍妹死后,家母怜惜孩子,将她的一双儿女都接了过来,养在身边,她那养子要为母报仇,随敬之去了军中。三个月前两个孩子扶灵回庐江,才下了葬小的便病了,时而发热说糊话,大夫也诊不出原因。”说罢冲方安拱手道:“丞相请回吧,敬之之事恕谢某无能为力。”唤过管事送客,自己匆匆去了后院崔氏房中。
经过数日争论,皇帝苏煦最终决定不与北狄和谈,令卢缙继续攻打,务必活捉那乎云。一时北地战况便成了大越百姓最为关心之事,街头巷尾人人都在猜测议论,卢缙何时能攻进北狄王庭。
卢缙却又一次让人出乎意料,他未按皇命攻打王庭,而是将其团团围住,凡有北狄百姓出入,格杀勿论,生生将王庭变成了一座孤城。又令秦文领兵继续向北追击外逃的北狄部落,将其赶尽杀绝。
此事传至大越,朝堂民间一片哗然,有叫好者,但更多的是指责卢缙残暴嗜杀,卢缙俨然由儒将变成了嗜血的杀将,毁誉参半。苏煦多次下旨斥责卢缙滥杀,卢缙依旧我行我素。
乾宁二十四年七月,北狄王庭被围困三年之后,城中百姓仅剩千余人,那乎云绝望之下,杀尽王族,自尽于王座之上,立国数百年、曾为历代中原王朝心腹大患的北狄至此亡国。
卢缙破城后,寻到那乎云的尸体,割下头颅,将尸身挫骨扬灰,又纵士兵屠城,城中幸存的百姓尽数被杀,北狄一族彻底消亡。
卢缙星夜赶往庐江,将那乎云的头颅祭在阿宝坟前。阿宝葬在袁继宗夫妇身边,卢缙不回谢家居住,只在阿宝坟侧搭了一座茅屋。又令人寻了上等楠木,打造了一副合葬棺,嘱迟瑞待他死后,与阿宝同葬在此棺中。
十二月,谢家催促多次,卢缙才随谢遥回京面君。卢祎兄妹自阿宝死后,已有四年未曾见到父亲,既感亲切又觉陌生,只觉父亲身上散发出一股令人胆怯的气息,与记忆中儒雅慈爱的模样大不相同。卢缙看着兄妹二人,想到他们的母亲,更加神伤,父子三人竟然相对无话。
隔日,皇帝传召,金殿之上苏煦不奖不罚,卢缙不悲不喜,君臣淡淡对答,满朝文武均感莫名,唯谢氏兄弟与方安暗暗叹息。卢缙请求仍镇守朔方,苏煦看了他许久才点头应允,将朔方五原二郡一并交由他。
北狄灭亡,大越在其故土上设漠北、山阴、雁门三郡,皆是军镇,均由谢遥节度,迁朔方、五原及中原百姓十万余人。
作者有话要说:阿宝的死是各方势力角逐的结果。卢缙围而不打就是想困死那乎云,让他慢慢尝尝那种无能为力、无可奈何的绝望。我知道你们要骂我……
《郁金堂》我保证不把女主写死!(捂脸)
☆、终章
因皇帝准许卢缙谢遥年后再赴任,卢缙将卢祎兄妹从谢家接回到了家中。府内一切如旧,连摆设都未改变,物是人非,卢缙悲从中来,独饮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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