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2 / 2)
柳亭心一通狂轰滥炸,池迟一边听,一边支撑着下床站起来,对外面走进来的安澜报以微笑。
安澜也不说话,就默默站在房间里,看着池迟打电话。
窦宝佳小心地看了看安澜,想了想,就招呼了陈方一起离开了房间。
“对你来说,好电影有的是!你现在离开剧组出来看看,光我知道的就有两个大导演有兴趣请你演戏,你至于跟一个傻逼刺客死磕么?!”
“傻x刺客”附体的女孩儿眨了眨眼,回了一声:“哦。”
“哦个p!等我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竺医生的联系方式我给那个豆了,你自己走不出来一定接受治疗,你就想想你还有多少戏可以拍?!好日子还在后头呢,你倒在这就是让那些愚昧的人看笑话,知道么?!”
电话里传来了盲音,显然是柳亭心挂掉电话自己生气去了。
“遇到你这种情况,不生气其实挺难的,唉,再怎么生气还要保持微笑,我好像好像比亭心更艰难一点。”
安澜的语气很柔和,给人的压迫力却远大于刚刚柳亭心的声色俱厉。
“让你们担心了。”
池迟翻出一包湿巾,想擦一下酒店飘窗上的坐垫,安澜接过来,自己把坐垫擦干净坐了上去。
“把飘窗改成茶座,这种想法真不错,可以晒着太阳喝茶,看着风景聊天。更重要的是不需要额外买椅子占用空间。房间里清净。”
池迟的房间窗外能看见一条道路,通往《申九》剧组拍摄的古镇,整个剧组住的地方位于古镇外围的“新区”,开车二十几分钟就到他们的拍摄地。
“反正你现在受伤了,什么时候恢复拍戏……现在还不知道,要不要尝尝我自己做的提拉米苏?”安澜对池迟发出了进餐的邀请。
现在的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六点,池迟平时在这个时间会吃点水果和高蛋白质的食物,现在她的肩膀上有六七厘米的伤口,没人会要求一个伤员控制饮食维持体重。
六寸大的提拉米苏上面撒着一层巧克力粉,外面用手指饼干围成了一个小巧的栅栏。
“我不是故意受伤的,受伤的事情是意外……”
“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对你来说和故意受伤没有区别。”安澜截断了池迟的解释,在一瞬间收敛了笑容,看起来有些严肃。
“我知道感觉到了很多事情就难以控制,但是你忽略了自己职业的延续性,作为职业演员这是失职。”
池迟坐在飘窗另一边的坐垫上,慢慢抽出一根手指饼干,蘸了一下巧克力粉下面柔软的膏体,手指饼干上有点淡淡的酒味,奶油、奶酪、蛋黄制成的提拉米苏口感极香滑。
“我在饼干上喷了一点朗姆酒,底胚用的是海绵蛋糕。”
安澜面带微笑地解释着这个提拉米苏的不同之处,刚刚的严厉瞬间烟消云散,她目光平静地看着池迟,发现女孩儿的反应比平时要慢很多,一贯的微笑依然有,却明显和当初那个热心可爱的女孩儿不一样了。
“味道很好。”慢慢把一根手指饼干吃完,池迟又用勺子挖了一块提拉米苏,从顶一下子压到了底部的海绵蛋糕上,动作利落地像是剑客的剑。
安澜站起身找热水,她自己随身带了一套茶具,一只小巧的茶壶,两个精致的茶杯,都是温润可爱的紫砂质地。
“鹿谷来的冻顶乌龙,没有这个,总觉得一个冬天都没有味道了,当然,你从秋末到现在都在南方拍戏,对于冬天是已经没有感觉了。”
洗茶、泡茶、冲淋着茶壶,安澜的动作行云流水极具韵味,在缭绕飘散的水汽里,她垂眸浅笑摆弄着茶具的样子,就像是个二十余岁的年轻女子,池迟竟然看得有点呆。
“你在想什么?”安澜问那个沉默的女孩儿。
池迟老老实实地回答:“您泡茶的样子,极美。”
“看来你果然是入戏太深,成了个笨口拙舌的刺客,如果是以前,你会说‘总觉得您无时无刻不美,倒茶的样子竟然又美出了新的境界,让我沉醉不已’。”
安澜微笑着学池迟说话,年届五旬的她学起少女的样子,无论声音和神态都惟妙惟肖。
池迟忍不住笑了。
“乌龙茶配提拉米苏……勉勉强强吧。”摆好茶具,安澜看着装蛋糕的白色盘子和钢制小勺,表情有些微的嫌弃。
看见那点嫌弃的时候,池迟觉得自己有点眼花了。
“好了,我们可以言归正传了,你现在思考的时候有什么感觉?”
池迟停下自己向提拉米苏进攻的动作,认真想了想。
“不知道自己该想什么,很容易走神到另一件事情上去,又觉得那件事没有思考价值,再次走神。”
“嗯……只是注意力不集中,比我当年强多了。”
安澜喝了一口茶,慢慢地说。
“窦女士叫我来,因为我有很著名的入戏经验,她认为我能帮到你,其实是有点天真了。人和人之间的差别是很大的,我能起的作用很小,主要私心就是来看看我的小朋友朋友怎么样了,毕竟你只是一个人入戏,进入的角色也不是性格激烈或者灰暗的,没有性命之忧,我们可以慢慢琢磨解决的办法,越着急,你会越痛苦。
我当初……是直接爱上了和我演对手戏的男演员,我们两个人轰轰烈烈地爱了一场,一起跳个舞,一起压个马路什么的,每天都上娱乐新闻的头条,哦,对了,那时候没有娱乐新闻的说法,是社会新闻的头条。”
看着窗外景色的女人,很平静地说着自己的过往,并不在乎会对聆听的人造成多大的冲击。
听着这么劲爆的内容,池迟真是想走神都难。
“为什么会上社会头条呢……”安澜淡淡一笑,带着一点的嘲讽和无奈,“因为那个和我相爱的男演员是有家室的,按照现在年轻人的说法,我成了个‘小三’。”
一场戏,相处三四个月的时光,在那个写满了旧日缠绵的剧本里,在那个封闭幽静的山村里,在那个所有人都渴求着“解放天性”的年代里,他们朝夕相对,戏里相爱,戏外也无法解脱。
“我时而觉得自己这样做是错误的,不该破坏别人的家庭,时而觉得他就是那个我应该深爱的‘付敏之’,晚上流着泪想要跟他一刀两断,白天睁开眼睛看着他的脸,我又醉了……”
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三十年,安澜已经太久太久没跟人谈起那段岁月,对于沉静也冷静的她来说,一场不受控制的情感是她光辉履历上的污点,是她心口上不能弥合的缺裂。
但是那也是她的一部分,能够成为今时今日的安澜,她的人生不能剥离那场含着真情和冰霜的风花雪月,也不能虚伪地说那场情爱没有让她变得更加美好,她已经不在乎单独拿出来,作为经验告诉自己看好的后辈。
“后来,我在现实中找到了一个锚点,用那个锚点,我重新定位了自己,挣脱了无时无刻不想见到他、想和他在一起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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