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2 / 2)
院子里,一切都处于静默之中,天籁清响,沈轻舞极早便已经醒来,自五斗柜中将她托季北宸的天香坊所制的衣衫取了出来,一白一红,两套衣衫就这样放置在屋内的圆桌之上,红的那样耀目,白的那样刺眼。
红色的嫁衣用的是最好的天蚕丝所制,上绣龙凤呈祥和合如意的刺绣图案,花开锦簇,绣工繁复,无比美丽,这样的嫁衣,无论怎么样的新娘子穿在身上都该是最亮眼的那一个。
褪去了身上的衣衫,沈轻舞将那素白的孝衣穿在了最里头,随后在外头裹上了那艳红似火的嫁衣,对镜自梳,盘起了朝云近香髻,有一回,柳嬷嬷无意间为她梳起这个发髻的时候,顾靖风觉得十分的喜欢,今天,自己送他最后一程,便用最美的姿态,来送他吧。
发丝轻绾,在发髻之上以一圈金箔额饰所代替金分心,各色花叶珍珠而穿成的额饰,荡在皙白的额间,莎莎作响,发髻之后的一对珠玉缠金不要,在行走之间,珠玉一步一荡,流苏长坠荡漾,芳华无双。
螺子黛下描出的新月弯眉打亮了沈轻舞现下毫无起色的脸,落梅妆下点点,红唇娇艳欲滴,她以最美的姿态示与众人之前,让人惊艳,除却消瘦,旁的,完美无敌。
“小姐,把这燕窝粥喝了吧!”素歌推开门时,见着坐在镜前的沈轻舞,只泯了唇角,将手中的燕窝粥递上,轻声道。
“花轿已经等在门外,是王管事亲自请的,将军的牌位也在轿中,小姐吃了这燕窝粥垫垫肚子,不然没力气。”
三天的时间,王安将今日所要准备的花轿喜娘找的尽数齐全,只有花轿,没有鼓乐,花轿之中放着的是系了一个花球的牌位,顾靖风的牌位。
沈轻舞吃下了半碗燕窝粥后,接过了素心手中的花球,扬起唇角,踩着脚下的红色地毯,走向了花轿。
“多谢哥哥为我送嫁!”门口,自己的祖母,父亲,母亲,皆用着一种无以言说的神色看着踏上花轿的沈轻舞,沈轻舞却只是对着他们报以一笑,随后跪下深深叩首,对着已然上马的哥哥,咧唇微笑道。
轿帘落下,沈轻舞抱着那一刻冰冷坚硬的神主牌位,将其紧紧的捧在自己的怀里,随着花轿轻轻摇晃,眼泪自眼角滑落下的那一刻,沈轻舞固执的将其擦去,曾经,那个人说要在不久之后要给自己一个婚礼,现在,她抱着这块牌位一起拜堂,誓言,有的时候,其实很可笑!
“这哪家的姑娘怎么嫁人这样凄凄凉凉的?”
“是沈尚书府家的二小姐,从前的将军夫人,今儿个出嫁,日中的时候就为虎威将军出殡,这是去做活生生的寡妇呢,哪里能够不凄凉!”
“这二小姐当真仁义,可见对将军情深似海,只是可怜着二小姐,年纪轻轻的就要受这份罪……”
街道两旁,望着此刻十里红妆送嫁嫁妆的队伍,自大街之上洋洋洒洒而过的那一刻,百姓们自相互的耳语声声着,望着那花轿从眼前经过,不住的为之叹息。
“压轿!”轿子停在虎威将军府门前的那一刻,王安在前头高声喊道,头上不曾盖上盖头的沈轻舞,面色从容的抱着顾靖风的神主牌,在众人的瞩目之下,朝着布满了白色幔布,满是素缟的将军府而去。
今儿个,为顾靖风送葬的人来了许多,大大小小的朝廷命官,家眷命妇皆束手而立于门前院中,现下,噤声的望着裙摆偏飞的沈轻舞,脸上没有喜悦,只紧绷着一张脸。
没有顾靖风的遗体,巨大的金丝楠木棺材之中,放着的是顾靖风身前所穿的衣物,从头到脚,看着倒真像是个人躺在其中一般。
沈轻舞抱着手中的神主牌,绕过顾靖风的衣冠棺椁,在顾父顾母的神主牌位之前跪下,随着王安口中唱喏,行着三拜之礼,在这满是素缟的白色之下,这一身艳红的嫁衣,说不出的耀眼,却也让人的心中止不住的唏嘘。
三拜之礼过后,沈轻舞将外面的嫁衣脱下,里头是素白的丧服,褪去满头珠翠,戴上白色孝布,沈轻舞将手中的神主牌位,再一次的放置在灵案之上,一株清香祭奠,她浅声幽幽道“虽然你未曾兑现你的誓言,可现在,我带着孩子为你送葬,从今以后,我还是你的将军夫人,我带着孩子,为你守着这个家!”
第一百一十五章:出殡
巳时三刻时,君王的轿撵在大队人马前前后后的簇拥之下停在了将军府门前的青石板道上,沈轻舞在素歌素心搀扶下跪地迎接君王的御驾。
帝王身着十二纹冕服立在沈轻舞的身前,亲自将跪在地上的沈轻舞扶起,无声的拍着她的肩膀算作安慰,沈轻舞努着嘴,看着立在帝王身旁的丽妃,轻微的皱眉。
帝王出行,向来都是帝后相伴,今儿个这样的日子,哪里轮得到丽妃在场,沈轻舞努着嘴,淡淡的丝毫没有打算给丽妃任何一点面子,直接道“表兄,我姐姐呢?”
“皇后娘娘近日身子不适,又照顾着三个孩子,今儿个特意命本宫代表后宫众妃来吊唁顾将军,将军夫人想来不会见怪才是!”不等苏衡回答,一旁的丽妃已经熟稔的将皇帝的手紧握在自己的手中,满是恩爱的模样,微微一笑,与沈轻舞说道。
“静岚这几日偶感风寒,是朕命她在宫中休息的,别担心。”沈轻舞对于丽妃的回答置若罔闻,只漠然的看着笑靥如花的女人,觉得她的笑,那样的刺眼,苏衡感受到了二人之间气氛的尴尬,随后轻声的说话着,想要把这样的气氛化解,只是身旁的两个女人似乎并不领情,。
“今儿个顾将军出殡,想来将军夫人是不会把这样的事情放在心上的,时辰已到,皇上是特意来送将军最后一程的,夫人也要耽误吗?”
“我将军府的家事,丽妃娘娘也要插上一脚,丽妃娘娘今儿个是来送我夫君出殡的,是客不是主,客人就该有客人该有的样子,学着人出来撑场面,也该好好的看着记在心里,否则东施效颦,只会贻笑大方!”
瞧着丽妃气盛的模样,沈轻舞只是不屑,心中只道什么时候轮的她在自己的面前耀武扬威的,沈轻舞只嗤笑着讪讪的开口,反驳着丽妃的话,没有丝毫的好脸色给到她。
丽妃气结,只是碍于现下的场面,最终闭了嘴,忍下了这一口怨气,她今儿个来巴巴的跟着苏衡来,是来看沈轻舞的笑话,来看她可怜兮兮的模样的,却没成想,事与愿违,沈轻舞还是那样的讨厌,那样让人的不得厌烦!
“进去吧!”两个女人之间的战火燃烧正旺的那一刻,苏衡拉过了沈轻舞的手,对着她浅声道。
看着被苏衡拉着远去的身影,丽妃站在后头,只恨恨的跳着脚,咬牙切齿着。
帝王亲自在顾靖风的灵前奉上了一株清香,撒上了一杯水酒,送其上路!
选定好的时辰到达那一刻的时候,抬棺的人将手中的隼钉钉入了合上的棺材,沈轻舞抱着顾靖风的灵位走在最前头,脸上的表情木然的空洞着,沈敬轩亲自为顾靖风手持旌旗,跟在沈轻舞的后头,身后自跟着浩浩荡荡的送葬人马,鼓乐唢呐不断,素心素歌将白色的冥币洒向半空,为顾靖风买路,望他能够找到来时的路。
每走这一步,沈轻舞都觉得自己的脚下好似多灌了一层铅一样,挪不动步子,围观的百姓熙熙攘攘的簇拥在道路的两旁,有的甚至跪在了地上,亲自为顾靖风送葬,直走到京郊,还有百姓带了祭菜放在路边,为顾靖风祭奠,留茶,望他一路走好!
沈轻舞哭的累了,哭不动了,眼里的泪水像是已经哭干了一样,只漠然的走在将棺椁掩埋的道路之上,扯着嘴角的她,凄凉的笑着,笑的那样惹人心疼。
虎威大将军顾靖风之墓,汉白玉的墓碑之上,赫然的刻着这几个漆黑的大字,沈轻舞看着这块墓地,看着这周遭的一切,看着抬棺的人将这硕大的棺材缓缓的落入土中,掩埋盖土,一切尘埃落定,往后这世上,在没有顾靖风,有的只是这荒凉之中的一块墓碑,篆刻着他这一辈子的事迹。
沈轻舞站在这肆虐的烈日炎炎之下,望着那汉白玉石的墓碑,不住的发呆着……
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到的将军府,将军府内又恢复了以往的清寂,寥寥数人将满眼之中的素缟拆下,只余下门口上的奠子白色灯笼与大门匾额之上的一个素白幔布,在微风之下,轻轻晃动摇曳。
“跟哥哥回去吧,这里人手不全,等改日,哥哥把你的陪嫁都送了来,再住在这儿,现在也没人能够空出手来照顾你!”望着满院子忙碌着的下人,沈敬轩拉住了沈轻舞的手,打算将其带回沈府好生照顾。
“哥哥哪里见过刚刚出嫁的姑娘,马上就回娘家的道理,这个将军府,我比你熟,哪怕这里有我曾经不好的记忆,可这里始终是顾靖风的家,这里的每一处都有过他存在的气息,从今以后,我就守在这儿,守着孩子出生,带着孩子长大,哪儿也不去,哥哥放心,我会好好的。”
沈轻舞知道,沈敬轩是在担心自己,推开了他拉住自己的手,沈轻舞扯着嘴角,对着他勉强的笑着说道。
对于沈轻舞的固执,沈敬轩知道自己没有说服她的底气,最终选择尊重她的意见“回去后,我便让柳嬷嬷带着下人们进来,帮你操持家务,你需要什么,只管告诉哥哥,哥哥会为你置办好一切,记得,一定不能够再钻牛角尖,放开了心,你还有孩子,你不是一个人!”
“我知道的,哥哥宽心!”
把沈轻舞放在这将军府,沈敬轩到底不放心,还是怕沈轻舞会在这儿睹物思人,伤了自己伤了孩子,再三叮咛嘱咐之后,沈敬轩这才三步一回首的离开了将军府。
沈轻舞带着素心与素歌把整个将军府又转了一遍,王安把这里收拾的很好,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就好像顾靖风还在时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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