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2 / 2)
潘辰连连摆手,听闻夸赞总是让人开心的:“没有那么厉害,李大人谬赞了。”
甘相接着说道:“潘昭仪不要谦虚,别说李大人佩服之至,就连我这个不懂农业之人,都能看的出来,潘昭仪确实尽心尽力,这般详尽的归纳总结,若非心系大祁百姓,是绝对写不出来的。潘昭仪用心叫人敬佩和感动。”
潘辰听他们一人一句夸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低下头略带羞怯的诚恳道:
“我,我就是想学以致用吧,从前看了很多地况地貌的书籍,想着若是能因此兴盛农业,也算是造福百姓的好事,要知道,农业是国家发展的根本,从前士族之所以能够壮大,其实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们掌握了百姓的命脉,圈地自重,奴役百姓为之效命,却只给百姓很少量的一些维持生计的酬劳,经过数百年的侵吞之后,才形成了如今这老树盘根般错综复杂的势力,若想改革,那便要从最根本的地方开始,并且这种事情急不来,必须日复一日的坚持,涉及部门人员众多,管理起来才是最困难的,我提出的不过是个大概方向,但实际上还要靠诸位执行,执行才是成事的关键。”
甘相和李大人又一次为潘辰所言敬服,纷纷礼贤下士,对潘辰作揖行礼,表达敬意,潘辰品级比他们低太多了,赶忙退到一边去,福身回礼。
曹大人对祁墨州与潘辰说道:
“此归纳,小臣想带回司农部认真学习一番,不知皇上和潘昭仪是否准许?”
祁墨州看了一眼潘辰,潘辰表示自己没有意见,祁墨州才对曹大人点头道:“可以。若是有什么不对或是不懂的地方,可以直接来找朕,朕会替你问潘昭仪的。”
曹大人听后,大喜过望,赶忙上前与祁墨州谢恩,李大人也提出告辞:“那臣也告退,此事事关重大,臣亦回去与曹大人一同商看,若有不懂之处,明日再来询问。”
祁墨州准许之后,三人便上前行礼告退,甘相不管户部之事,便未随行,待李大人离开之后,甘相才到潘辰面前,笑着问道:
“早就听说潘相府中有座琅嬛书院,饱含藏书,其中必不乏地理志,潘昭仪凭着一些书籍上的记载与记忆,便能一化百,百化千,实在是不容易啊。”
原来甘相是以为潘辰所学都是在潘家的琅嬛书院之中,潘辰心中一晒,潘家的琅嬛书院,那都是给嫡子嫡女准备的,她一个庶出,还真没资格踏足那里,不过,也没法和他们细说自己到底是看的什么书,既然他们误会,那潘辰便也不做解释,莞尔一笑,算是回应。
“上回皇上与臣说起潘昭仪的一些见识,说实话,臣当时是不相信的,哪怕是后来,见了潘昭仪本人,臣都觉得不太敢相信,因为潘昭仪所言之事,就算是一介学者大家亦未必能够企及,士族制度的腐朽乃前朝灭国之根本,我大祁初立,断不可走前朝老路,因此革新是必须的,当时大家想了不少点子,却都没有潘昭仪那寥寥数语精辟,发展农业的确是立国根本,老百姓有饭吃了,日子过好了,赋税才可上交及时……”
听到甘相说到这里,潘辰又忍不住打断:
“相爷所言差矣。发展农业的最终目的,并不是让百姓吃饱饭,然后交足赋税,事实上,我一直认为,单靠百姓交赋税的国策是不能长久的,老百姓所能提供的最多也就是田税与粮税,这两样加起来的数字虽然也很可观,勉强维持国家的存续是不成问题,但是要使国家再更进一步就很难了。”
甘相不禁再次对潘辰的言论感到有兴趣,对潘辰问道:“那按照潘昭仪之见,要使国家再进一步,需要怎么做呢?历来都是民养兵,兵护国,有兵在手便可无惧他国。”
潘辰对甘相摇摇头,觉得今天不知道是不是表现太过了,偷偷看了一眼祁墨州,算是请示他能不能继续说下去,祁墨州正在喝茶,见她瞥来,只回了她一句:
“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还有什么好问的?说吧。”
潘辰:……老板的语气有点酸,是不是觉得她太出风头了?潘辰暗自摸下巴思考中……
☆、第64章
得到了祁墨州的许可,潘辰也觉得今儿既然聊到了这个话题,那不只有继续说下去,现在闭嘴已经晚了。潘辰知道,自从上回她对祁墨州说出士族制度的改革之后,早就被祁墨州怀疑上了,这不能怪祁墨州怀疑,因为她的确是疑点重重,见识,学识全都与她的出身不匹配,但这点不管她怎么解释,都是解释不通的,只能靠时间来证明。
她反正不会做通敌卖国之事,只是全心全意为创建美好新世界而努力,祁墨州就算怀疑,但只要她好好的,祁墨州也不会仅仅因为怀疑就对她如何,等到时间再长一点,共同做的事情再多一些,大家生出信任感之后,潘辰的日子应该就会要好过点了。
所以此时此刻,潘辰也不会去期望老板对她完全信任就是了。
斟酌一番后,潘辰对甘相直言不讳:“我觉得真正的兴国,是要发展经济,什么叫经济,说白了,就是赚钱?如今国家开始回收土地,然后规划,将田地从士族手中取回,再按照一定的规律分回老百姓手中,分摊到户,以劳力人头为准,各家分的田地大小不同,纳税是其一,至少得让老百姓家中有存粮,然后搞南北通商,北货南运,南货北通,只要形成市场规律,每一笔交易,朝廷都能多一笔赋税,然后再以朝廷的名义,垄断一些经济数额较大的行业,比如盐政,一直以来,盐都是控制在官府手中,这其中利润有多大,相信甘相与皇上应该有目共睹,可是南北互通不便,至今仍有很多地方因为地域较远而无法直接控制,还有铁业,矿业,全都是利润巨大的行业,朝廷只要把这些掌握在手中,那便能充分的打好了地基。”
甘相仍旧听得有些云里雾里,祁墨州单手撑在椅子扶手上,十指交叉,对潘辰的话听得极其认真,目光始终落在潘辰的脸上,似乎一边听一边思考着什么。
“呃,潘昭仪的意思是,只要做好了这些垄断,就能发展……经济?就能赚钱?”甘相对潘辰这般询问道。
潘辰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光是这么做当然不能最大程度的发展经济了,这么说吧,搞经济最怕就是敝帚自珍,好东西要运送出去,让大家都喜欢上它,人都是愿意接受新鲜事物的,那么朝廷就要做好这个传播导向,刚才我说北货南运,南货北通,具体都运什么呢?南方有丝绸,米粮,茶叶,水果,瓷器,水产等等,北方有药材,木材,各种山货,药材包括人参鹿茸等,山货就太多了,核桃,毛皮,野山菌,木耳等等等等,北方的人没见过南方的东西,南方的人没见过北方的东西,大家见识不开阔,就容易生出井底之蛙的思维方式。井底之蛙说的就是那种,生活在固定的一块地方,将周围筑起高墙,看不见外面的天地,就以为整个天地就只有它看见的那么大,这是一种很可怕的思维,让人固步自封,不知天多高,海多阔,皇上提出改革士族制度,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让庶族也能有一个相对公平的平台出仕,唯才是用,可是这天下有才干的人,也未必就全要做官呀!三百六十行,行行都能出状元,但现在大家的思维太封闭,根本不了解这个世上还有其他什么行业,皇上常说,咱们大祁立国之初,百业待兴,可这百业指的难道就是建康城的百业吗?全国那么大的地界,别说百业了,只要发展的好,千业也不成问题啊。行业多了,就业的人就多了,就业的人多了,就不愁经济发展不起来了。那么怎么才能让大家的思维开阔呢?那就要朝廷开运河,修驰道,建粮仓,促进南北互通商业,以建康为经济中心,用往来运输控制商业命脉。”
潘辰一鼓作气将这些话全都说完了,觉得口干,想要过去倒水喝,甘相听的满心敬服,见她断了要喝水,赶忙自动自发的去倒了水,递到潘辰面前,潘辰谢过,将杯中水一饮而尽,感叹了靠嘴皮子吃饭也是相当累的。
殊不知,她的话在甘相和祁墨州的心中产生了巨大的浪涛,不管潘辰的这些想法最终能不能实现,但就算只是听起来,就足够让人震撼,她轻描淡写的一句‘开运河,修驰道,建粮仓’,看似简单,可只有甘相他们这种经历过内阁讨论的人才明白这几个字的精要所在,由衷说道:
“李大人这是走的早了,若是再留一会儿,让他听听潘昭仪这番见解的话,对户部将来的运作也是大有好处的。”想了想后,甘相转过头对祁墨州请示道:“皇上,臣能否将今日太和殿中所言,转告李大人知晓?”
祁墨州将目光从潘辰身上收回,对甘相言道:“李大人心系大祁,无不可言。”
甘相听后,欣慰之至,转过身来到潘辰面前:“今日听潘昭仪一席话,臣甚感茅塞顿开,等不及要去与李大人商议,若是潘昭仪所提尽可实现,那于我大祁真是功在社稷啊。臣改日再来请教潘昭仪,还请皇上通融方便。”
潘辰觉得这个甘丞相也是个妙人,当着皇帝的面,就直接说自己还要来找他小老婆唠嗑儿,而更妙的是,祁墨州也完全一副并不打算阻止的样子,对甘相道:
“甘相若有什么不明之处,可随时入宫来。”
这句话,充分表现出了祁墨州对甘丞相的信任,潘辰默默的在心中将甘相作为了她长期奋斗的目标,不是说要和甘相同样的身份,只求祁墨州能给她与甘相差不多的信任就好,又不禁在心中庆幸,祁墨州不是那种墨守成规,迂腐不前的帝王,若是换做其他昏君,潘辰就算没有实际的通敌卖国的罪,可能也早就被疑心病重的帝王给杀掉了,祁墨州虽然多疑,但更相信确实证据,潘辰觉得在这样的老板手底下做事情,利大于弊,因为老板唯才是用,所以并不会拘泥身份,她虽是妃子,又出身相府,可是她入宫之后,已经明确表现出与潘家决裂的意思,而潘家那样的士族,自然也不可能放弃嫡系嫡女转而对潘辰这个庶出如何高捧,嫡庶分明是如今士族依旧在维护支持的观念,他们不可能自己打脸。
所以,潘辰相当于就是没有任何背景的妃子,所作所为不会给家族带来利益,祁墨州就不怕她与家族串通,祁墨州之前让她自己选择,也是想断了她的后路,潘辰当机立断,肯定不会选择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的潘家,她既然选了祁墨州,那肯定是要尽力为祁墨州做事了。还是那句话,只要她好好的,混到甘相那种信任程度,日子也就好过了。那个时候,就算祁墨州不再宠她,她也能有自己的一方天地。
甘相对祁墨州行了告退礼,也恭恭敬敬的来到潘辰面前,诚心实意的对潘辰行了一个礼贤下士的平礼,他是一品宰相,潘辰是五品昭仪,平礼已是最大的礼遇,潘辰也慌忙回礼。
甘相离开之后,潘辰大大的呼出一口气,咽了下喉咙,此时才发现,今天一天她说的话也实在太多了些,想要再倒一些水喝,却看见祁墨州坐在龙案后头,对她伸出一只手,手上拖着一只杯子,潘辰走过去,他便将杯子递给了潘辰。
“真没想到,咱们潘昭仪舌灿莲花,说起国策来头头是道,居然连甘相都为之佩服,朕也好生佩服。”
祁墨州说话时候笑嘻嘻的,可却听得潘辰头皮发麻,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故意装作听不懂,转过身子,先咕嘟咕嘟把一杯水全都喝了下去,然后转过身来,想把杯子放回龙案之上,却没想到,一转身就落入一个坚硬温暖的怀抱,整个腰肢都给祁墨州圈在了怀中,两人靠的挺近,潘辰下意识往后弯了一下,祁墨州托住她的后背,将她禁锢在自己怀抱与龙案之间,姿势暧昧。
潘辰盯着祁墨州的眼睛,那感觉,就好像是一只小田鼠,小白兔给天空上的一只鹰盯住,恐惧感油然而生,大着胆子对祁墨州咧嘴一笑,硬着头皮道:
“嘿嘿,一切……都是皇上教导的好。”
祁墨州忍着笑,故意挑眉冷道:“朕可不记得什么时候教过你这些事。你倒是与朕说说,这些见解你又是从哪本书上看来的?潘家是有家学书院,可据朕所知,只对嫡系开放,甘相不懂也就罢了,可朕……就想不明白了。”
潘辰想从这双利眼之下脱身,不住扭动身子,感觉给祁墨州盯住的时候,比她刚才说话的时候还要紧张,祁墨州有一种天生的威慑力,不怒自威说的便是这种感觉了。
潘辰笑着不知道如何回答,心里犹豫要不要干脆把自己是穿越过来的事情跟祁墨州说了,反正她已经做到如今这种地步,该说的话也都说了出来,祁墨州心里怀疑,而她也解释不清楚,自己一个庶出的身份是如何知道这些见解的,可又担心自己说出来之后,祁墨州不能理解,到时候还以为她是随便说话糊弄,然后越发龙颜大怒,把她砍了可如何是好?
心里在天人交战,犹豫不决,祁墨州却是盯着潘辰这张脸出神,之前虽说知道她有灵气,可没想到对于时事的见解这般深刻,一时间,潘辰在祁墨州的眼中就好像是蒙上了一层看得见摸不着的纱,她兀自在纱中神秘绽放,可真当你想去抓住她的时候,却发现有纱阻隔,根本就抓不切实。像烟雾,像云彩,怎样都不能切实拥有的感觉。
他素来对有才之士宽厚,可是却也从来没有想过,这个有识之士居然会出现在自己的后宫妃子之中,一时间,心情复杂的很,莫名的便对怀中人有了些奇特的感觉,缓缓的倾身而下,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想亲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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