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入界宜缓(1 / 2)
香炉腾起的袅袅薰烟中模糊了抚琴人的面容,只闻琴声高亢不绝,券券而来,好似高山流水,汩汩韵味尽出弦间。
一曲抚罢,那人似还意犹未尽,抬头便见跪在竹帘外瑟瑟发抖的韦玄贞,瞟了一眼后,单指勾起一根琴弦,单调的音符回荡在屋内,韦玄贞的身子随着那声琴音抖的更厉害,仿佛自己的心弦欲断。
屋外有风铃荡漾,伴随几声鹤鸣传来,一道人影将跪地的韦玄贞笼罩,听脚步声柔和细软,韦玄贞偏头看见一双绣花鞋,目光上移。见到伞下女子那张不可方物的脸。
女子的眼里根本没有韦玄贞,走到竹帘外便停下脚步,声音谦卑恭敬:“他已离开妖都。”
屋内的人按在琴弦上,琴音戛然而止:“麟嘉刀可重见天日?”
“他诛杀了相柳。”
那人声音透笑,尚有少许惋惜:“可惜了长清,不过他总算没有辜负本尊重托。”
“他虽破了麟嘉刀上的封铁,可并未拔刀。”
“他会的。”那人声音笃定,“再过几日便可再睹神兵风采。”
女子撑伞的手微微一颤,伞沿下低掩的唇角间泛起一丝忧色,立即将伞沿压的更低,生怕被屋内那人看见。
“你似有不忍?”任凭女人如何掩饰,可一举一动好像都难逃屋内人的眼目。
女子一惊,连忙跪地请罪:“他并非心甘情愿重拾神兵,如此逼他,弟子担,担心会适得其反。”
“本就不该逼他,是他忘了自己的担当和责任,本尊让你所做只不过是想提醒他而已,他文治武功本该用来一匡天下,却偏偏想要做池中物,岂知天命难欺。”那人声音稍有严厉,“何去何从容不得他自己来选。”
“弟子知错。”女子埋头领罪。“只是,只是事有转机,弟子不敢贸然行事,还望仙师定夺。”
“何事?”
“他,他走了。”女子怯生生答道。
“走?”屋内的人不惊反笑,“虽说天大地大,可世间早已无他容身之处,他还能走到何处?”
“离开妖都后他聚集所有锦布,也破译了上面的玄机,从而找到李治留下的山河社稷图,和仙师预料的一样,他看到上面内容后准备一肩承担。”女子对秦无衣的举动了如指掌,“可,可事情有了变故。”
跪地不起的韦玄贞听到女子提及山河社稷图时,低埋的头微微一抬,面色中露出惊诧。
屋内人胸有成竹:“万变不离其宗,他既然已有决定,能有什么变故?”
“他原本是想先送走身边的人,然后独自去揭开妖案真相,可顾洛雪调换了酒壶,他始料未及被迷晕。”女子虽不敢有丝毫隐瞒,但言语中竟透着一丝释怀,好似这个结果正合她心意,“如今顾洛雪替他去了大理寺狱,而他已在前往东瀛的渡船上。”
屋内人一听,非但为怒反而畅声一笑:“好!”
“好?”女子不解,神色疑惑问道,“他若不在,仙师所做一切岂不是功亏一篑。”
“他沾染世俗之气太久,七情六欲让他变得愈发软弱,本尊还为如何让他断情忘爱而烦忧,俗人的情爱最是恼人,斩不断理还乱,任凭旁人如何逼迫也无济于事,除非他自己能参悟。”屋内人声音欢喜道,“顾洛雪去了大理寺狱,等她再出来时便能为我所用!”
“她,她还能再出来?!”女子更加惊诧。
“武氏要的是他,来的却是顾洛雪,你以为武氏会就此善罢甘休?”那人气定神闲,意味深长道,“顾洛雪倒是会安然无恙,不过武氏会诛了她的心。”
女子不明其意,不过感觉好似所有的事都在屋内那人的掌控之中。
女子说道:“顾洛雪恐怕见不到武氏。”
“为何?”
“武氏昨夜病重,太医署群医都候在武氏寝宫外,武氏突发恶疾,加之裴炎病死的事让武氏急火攻心病危难治。”女子承禀道,“太医会诊依旧束手无策,武氏已下了懿旨,决定将李旦登基大典提前,不过已武氏病情估计撑不了太久。”
“她的确该病了,病的越重越好。”屋内人听闻后反应平淡,言词之中竟有赞许之意,“一介女流却有这般心机,本尊倒是小瞧了她。”
“弟子不明仙师所言之意。”
“你很快就会明白了。”那人淡笑却点到即止,“去吧,再过两日便是魔王诞辰,该做的都做了,尽人事听天命,本尊筹谋已久的事将会在两日后开始。”
女子也不再多问转身离去,剩下跪地的韦玄贞一脸茫然:“开,开始?”
“本尊知道你有太多不解之处,今夜见你就是为你释惑。”
“仙师救命之恩,弟子没齿难忘,若不是有仙师施以援手,弟子恐早就亡于武氏之手。”韦玄贞一脸谦卑。
那人都未正眼去看韦玄贞,站在棋桌前擎起一字落入纵横交错的棋盘中,他向来都是独自对弈,凡夫俗子自然难入其法眼,唯有与天争方有兴致。
“想要你命的可不只有武氏。”那人目不转睛注视棋局,再落一枚白子与前去的黑子针锋相对。
“仙师曾叮嘱弟子韬光养晦,是弟子不知收敛,恣意妄为才惹下今日之祸。”
“口是心非。”那人淡然一笑,笑意中满是对韦玄贞的不屑,“你此刻心中不过是愤愤不平又不敢显露而已,你在责怪本尊,为何你做了所有事却落得这般境地。”
“弟子不敢。”韦玄贞额头重重叩在地上。
“可擅弈术?”那人和颜悦色问道。
“略懂一二,自然不及仙师棋力。”
“世事如棋,你有今日也非偶然,你若真听从本尊之言,也不至于招来杀身之祸,博弈之术首要便是彼强自保。”那人一边落子一边云淡风轻道,“你欲借李显搬倒武氏,其心虽忠可却不知审时度势,武氏独握乾坤,你又凭什么与其叫嚣。”
“有仙师相助,武氏不足为惧。”
“自不量力,以卵击石是你错其一,自以为是错其二。”那人嗤之以鼻反问道,“本尊让你做何事?”
“让弟子勘查龙眼所在,并设法探寻上古神物山河社稷图的下落,并将畔茶佉花粉倒入龙眼。”
“你都做了吗?”
“仙师嘱托弟子不敢有丝毫怠慢,只是没料到宋开祺谨慎,竟从龙眼边未来得及清理干净的花粉追查到赫勒墩身上。”韦玄贞战战兢兢答道,“好在仙师遣派妖物及时将二人灭口。”
“本尊此举实属无奈,若是你办事滴水不漏,也不用本尊为你善后。”那人声音骤沉,落子之音让韦玄贞身子一抖,“虽说此事你办的并不妥当,不过也算圆满,除此之外,本尊可有让你再做其他事?”
“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擅作主张,意欲逼宫武氏?”
“弟……”
“还是让本尊帮你说,龙眼一事后你久不见成效,李显虽登基为帝可权力尽在武氏之手,你按耐不住便蠢蠢欲动,你可知,你每多做一件事,武氏便多恨你一分,李显被废与人无尤都是因你而起!”那人声音更加冰冷,举起一枚棋子偏头瞟了韦玄贞一眼,“听闻你弈术不浅,可在本尊看来只不过是浪得虚名罢了,入界宜缓的道理都不懂。”
“弟子确是操之过急,还望仙师责罚。”
“有些错不是责罚就能弥补的。”
“尚有转交,弟子刚才听闻武氏病危,若仙师此时大显神威,定能拨乱反正重助李显复辟,倘若李显重新登基为帝,定不会忘仙师恩德……”
“李显何德何能配的上九五之尊?助一个被废黜之人称帝,本尊岂不是要被天下人笑话。”那人缓缓将棋子落入做劫。
韦玄贞大惊:“仙师此言何意?”
“本尊救你性命,并非是为圆你权倾朝野的野心,而是念你也为本尊做了不少事,想让你知晓清楚。”
韦玄贞一脸茫然:“仙师想让弟子知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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