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抽丝剥茧(1 / 2)
群臣能看见的是武则天面无表情拧断猫颈,而裴炎却从中看出武则天眼中那份镇定,这不是该一名穷途末路之人该有的眼神,怎么看都感觉武则天好像才是真正的胜者,但裴炎始终想不出武则天的这份底气源于何处。
“太后并非是听出老臣的声音,而是早就知道老臣装病,也知道老臣假死瞒天过海?”裴炎神色开始凝重,眉头一皱问道。
武则天淡笑点头。
“从何时开始的?”裴炎暗暗一惊,扪心自问逼宫一事筹谋多年,按说该天衣无缝才对,裴炎不知武则天是虚张声势还是真有觉察,“或者说老臣到底在什么地方让太后起了疑?”
武则天直言不讳:“本宫胆小,自然也就多疑,凡是都会先问自己缘由,倘若本宫都找不出原因,那么这个人就一定有问题。”
“老臣有什么问题?”
“裴相最大的问题就是本宫找不出问题。”武则天笑意深邃。
“此言何意?”
“你我都是先帝托孤之臣,本宫确是把持朝政,但裴相乃是百官之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军国大事皆由本宫在定夺,按说裴相该对本宫有诸多不满才对。”武则天不慌不忙道,“可本宫看到的却是裴相任劳任怨,呕心沥血,论国事,裴相不辞辛劳赈灾抚民,论军事,裴相更是谋略四夷,力保大唐无战祸,在本宫面前也言听计从,从未有半点逆行。”
“老臣为国尽忠,这也能让太后猜疑?”
“裴相何必将本宫想的如此不堪,李唐能得裴相这样的良相该是天大的幸事,本宫自该珍惜才对,可是……”武则天笑而不语。
“可是什么?”裴炎追问。
“可是本宫问了自己一个问题,始终找不到合理的解释。”
“什么问题?”
“裴相想要的是什么?”武则天掷地有声,“是权势?本宫想了很久,裴相贵为首辅,位极人臣已没有再能索取的东西,因为再往上就只剩下皇权,如若不是权势那就该是名望,裴相无论是在朝堂内外官声斐然,百姓爱戴,四海之内谁人不知裴相贤名,可以说裴相即便什么也不做,也足以让你青史留名,既不是权也不是名,本宫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裴相为李唐社稷鞠躬尽瘁为的是什么?”
“老臣尽臣道,谨遵先帝托孤之责,辅佐社稷不追名逐利,不曾想落在太后眼中倒是成了异类。”
“裴相多虑,本宫倒不是觉得裴相所做有何不妥,只是本宫有心赏赐裴相为百官立榜,可裴相不为名利,着实让本宫为难,思前想后也想不出合适的赏赐,越是这样本宫就越好奇,去过裴相的府邸,用家徒四壁,清贫如洗在形容也不为过,裴相可是当朝首辅,竟然潦倒不堪,甚至还不如一名外放的六品官员富庶,裴相清廉堪比先贤。”武则天围着裴炎周了一圈,停在其身后幽幽道,“裴相风骨让本宫不由自主联想到一人。”
“太后想到了谁?”
“汉相萧何。”武则天淡定自若道,“萧何忠名万古流芳,裴相与之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可就连萧何这样忠义之臣都知有所顾忌,裴相如此通透聪慧,也该想到凡是物极必反。”
“老臣知道太后想说什么。”裴炎处变不惊道,“太后没有软肋和弱点,所以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可太后同样也找不出老臣的软肋,这无疑让太后心生疑虑。”
“伴君如伴虎,何况裴炎伴的还是专横持权的本宫,萧何都知自污名节来委曲求全,裴相何其高深,也料到会让本宫惴惴不安,所以裴相会病,而且所患还是不治之症,还有什么比一个垂死的臣子更让本宫能安心的呢。”武则天面露佩服之色,“实不相瞒,起初本宫得知裴相病入膏肓时,有那么一刻真是长吁一口气,裴相不要误会,本宫并不是想要裴相驾鹤西游,至少能证明本宫的猜测是错的,足能证明裴相真是一心为社稷而不惜粉身碎骨。”
“起初?”裴炎听出武则天言外之意,“后来又是什么让太后起疑?”
“古今贤士也有不逐名利者,本宫从未将裴相视为山涛之流,既然裴相为李唐社稷呕心沥血,本宫也不能无动于衷。”武则天对顾洛雪点头,片刻后,顾洛雪从后殿带出两人,“本宫思前想后终于想到要赏赐裴相什么。”
但那两人步入殿中那刻,裴炎脸色一惊,不知所措愣在原地。
二人见到裴炎时,同样大惊失色,都忘了君臣之礼,瞪大眼睛看着裴炎。
“两位不必惊慌,个中缘由自有裴相为你们解释。”
“微臣参见太后。”入殿的二人还不知道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事,听到武则天的声音才反应过来,诚惶诚恐跪拜。
“今日这朝堂早乱了君臣之礼,既然不谈君臣那就谈人伦。”武则天俯视跪拜的二人,笑意满脸道,“百善孝为先,尔等见令尊为何不拜。”
被顾洛雪带来的正是裴炎之子,裴懿和裴彦先。
“家父时常警诲,朝堂之上只有君臣并无父子。”裴懿答道。
“你,你们怎么在京?”裴炎有些乱了方寸。
“是太后派人将我们召回……”裴懿一愣,抬头看向裴炎,“裴相怎,怎么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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