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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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湛将宁晋手中的花瓶接下来,侧对着杨坤,没有去看他。何湛打量着花瓶,抚摸着上头细细的纹理,说:“褚恭,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好了,不必顾忌我。”

杨坤说:“两年前在青州,我欠你一条命。”他将沈玉往后推了推,又说:“可你兄长害了人,这件事我绝不会姑息,也绝不会善罢甘休。”他将手中的枪奉给何湛,道:“帮怀珏伸冤是我的义。对不起。”

两年前的青州龙安城下了第一场细雪,南方很少见到这样的雪天,也很少有这样湿冷的时候。龙安城内的金家是当地有名的豪绅,金家的大少爷在龙安城内也是出了名的横行霸道,金少爷光天化日下强抢民女,杨坤一时气愤不过拔刀相助,却被金少爷豢养的刀客打得半死。杨坤浴血,盛怒下奋起反抗,与那些刀客拼死相杀,却在纷乱中误杀了金大少爷。

杨坤满身血痕地倒在雪地中,如盐的雪粒子落在他的身上,将他缓缓埋住。没有人愿意帮他,甚至那名被他救下的女子也惊慌着逃走。杨坤以为他自己快要死了,模模糊糊中见到一位红衣公子踏雪而来,后面跟着的小厮给他撑着一把墨金的纸伞,勾着金祥云的锦靴停在他的面前。红衣公子蹲下来看他,抽出袖筒中的手替他擦了擦脸上的血污,叹一句:“没看见他身边有那么多刀客么?逞能。”

他接过伞,淡淡吩咐了一句:“福全,把他带回去。”

杨坤醒来才知道救他的人是忠国公府的三公子何湛。那时何湛要到奉宝赶个古玩市场,故吩咐福全留下照顾杨坤,并留给他一枚翡翠扇坠作念,等杨坤好了之后,福全再去奉宝与他汇合。杨坤身上摊了桩命案,不久官府就搜到他的居处,并将他逮捕入狱。杨坤打死金少爷,金家自不会轻易放过他。金家以钱财买通知县,要判杨坤一个死刑。若不是福全及时请回何湛,何湛以太公主宁华琼的身份施压要求县太爷秉公办理,杨坤这条命早就没了。

杨坤害得何湛没赶上奉宝的古玩市场,作为赔偿,杨坤陪他游遍龙安大大小小的古董店。朝夕相处间,他便知道何湛跟他认识的任何一个高门子弟都不同,何湛虽然总不大正经,可他善良宽厚,知仁义有德行,像是个玩世不恭的,但心思却细腻得很。

杨坤一直坚信,何湛还是以前的何湛。他将自己的长缨枪交给何湛,意在表明他不愿与何湛为敌。可若他们真有针锋相对的那一天,他也会坚持自己的道义。

何湛接过杨坤的枪,手腕一翻挑开一个漂亮的枪花,惊得杨坤往后闪躲好几步。何湛口中泛出苦涩,他将长缨枪塞回杨坤的手中,道了句:“快走吧。”何湛拿了蓑衣斗笠扔给他,亲自将他们送出府去。

秋雨落在青瓦上,泠然作响。何湛站在朱门下,牌匾上“忠国公府”四个大字沉沉压下来,直压得人喘不过来气。何湛从袖中陶出几张银票塞到杨坤手中,说:“带沈公子到品香楼去,那里来往的官员多。”

“裴之…”

“你想做什么,不必顾忌我。”何湛交手而握,挺直身体,声音清淡如水,“反之,我想做什么,也不会再顾忌杨兄。”

“钱,我不要。”杨坤将钱又塞给何湛,“我今夜来访,见你是一,求你是二。”

何湛说:“看来杨兄是想彻底与我撇清关系。”

杨坤急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既然不是,这些银两就算我为你略尽绵力。”何湛说,“走。”

杨坤没有再犹豫,牵上马就带着沈玉走。沈玉紧紧抱着木盒子,像是抱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清晰的马蹄声渐行渐远,杨坤走到巷口拐角处,回头还见何湛立在府门口,朱门下的身影显得尤为单薄,周身快要被黑暗吞没了。杨坤呼吸一滞,气息有些不稳。

沈玉皱着眉偷偷打量着何湛,对杨坤说:“如果他真是杨兄口中那样的仁义之士,一面是自己的亲哥哥,一面是道义…哎…”何湛知道他是来京告状的,竟这样轻易地就将他放走,还给了他们银两。于情于理,何湛对待杨坤都是仁至义尽。这样的人,面对这样的处境,应该很为难吧?

隔着重重雨幕,沈玉只能看见他的轮廓。何湛像是在远离人海喧嚣立在灯火阑珊处的那种人,挣不开红尘,却不得不为红尘所扰。他环着木盒子的手臂又紧了紧,轻声说:“他看上去很难过啊。”

杨坤顿了顿,脚步却比脑袋更先一步做出反应。他披着风雨跑到何湛面前,微喘着气,沉默地看着何湛。

何湛抬起头,疑而问:“怎么了?”

杨坤粗叹一声,双手握住何湛的肩,坚定道:“裴之,我不会说话,但无论如何,你永远是我兄弟!”他将自己背上的枪解下,再次递到何湛面前:“这杆枪,你留着。等怀珏的事了结,我再来取。”

作者有话要说:

宁晋v:朕的目标——努力不做背景板。我是宁晋,我为自己带…

何湛v:呸,好咸!【嫌弃.jpg

宁晋v:带肥皂。

何湛v:……(ノ`Д)ノ

第21章 醉酒

宁晋呆呆坐在椅子上,见何湛回来,手中提着一杆长枪,那是杨坤的兵器。

何湛坐在宁晋身侧,将长枪上的皮革挑开,手指触碰着冰凉的锋刃。宁晋低低劝道:“小心,会伤手。”

“此枪名为沧海,乃混铁精钢所制,上等的虎头枪。锋锐破军,势不可挡!”何湛站起身来,反手将沧海枪狠狠甩出去。

宁晋浑身一缩,沧海枪死死钉在墙上,枪身震动出刺耳的清鸣。

何湛端起桌上半碗酒,仰头喝下,喘着粗气说:“是可遇不可求的利兵。”

何湛再倒了一碗,酒水顺着何湛的嘴角滑到他的脖颈间,喉结上下滚动,转眼又喝了个精光。宁晋担忧道:“三叔,还是少喝些吧。”

何湛喝得太急,脸上立刻染上两坨晕红。他笑着冲宁晋勾勾手指,让宁晋过来。他附到宁晋耳边,轻声说:“你以后一定要成事。”温热的气息伴着酒香喷吐在宁晋耳畔,他不知何湛在说什么,只点点头:“恩…晋儿一定会…”

何湛找不着人喝酒,就拉着宁晋喝。

他只给宁晋倒了一小杯,不断给自己满上。宁晋不敢多喝,生怕自己也醉了,何湛无人照拂。

外头星转月移,雨势渐歇。

屋中烛光盈盈,将何湛的脸映得很红很红。来回酒过三巡,何湛神识就开始泛晕,脚下软绵绵的,如在云端,眼前宁晋那张俊俊的小脸也变成一个,两个,而后叠成模糊的光影。

何湛一阵晕眩,头倒在宁晋的肩膀上。

“三叔?”

何湛也没起来,歪头抵在宁晋耳侧,醉醺醺地说:“主公…我不后悔…不能…后悔…”

宁晋握紧手:“我不是他。”

“恩…”何湛提着酒瓶歪歪斜斜地往内室走去,绕过屏风,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胸膛一起一伏。酒力将他的神智催得不清不楚,只觉眼前灯火重重,像是忽延布漫天的星光。

何湛眼前浮现宁晋的模样,手中的酒壶掉在床下,他咕哝着唤了声:“主公。”

宁晋将酒瓶捡起来摆到一旁,爬到床上替何湛解开外袍,瘪嘴道:“不许你再想他!那人要拿枪打你,他不是好人。”杨坤对何湛刀剑相向,还有那个沈玉,也是来害忠国公府的。

宁晋不明白杨坤对何湛来说有多重要,重要到可以让他就这样放走杨坤,放走沈玉。

何湛被剥得赤条条,胸口处还残留些酒水。宁晋拿袖子给他擦了擦,拉锦被给何湛盖上。他也脱了衣服钻进去,用身体暖着被窝,以免何湛受冻。

何湛的确有些冷,本能地去寻找热源,侧身抱住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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